正文 西海賞荷(1 / 1)

西海賞荷

散文

作者:王樂群

應朋友之邀,去肇源西海濕地公園觀賞荷花。

小舟飄飄悠悠,在碧綠叢中迤邐穿行。繞過密密匝匝的蓮蓬,艱難地尋覓著盛開的荷花。唐代詩人杜牧“自恨尋芳到已遲,往年曾見未開時”的慨歎,恰似我此時的心境。

放眼望去,原先花團錦簇的湖塘,而今花瓣幾近凋零。聯想人的一生,與花開花落何其相似?麵對此情此景,隻能無奈地道一聲:“天涼好個秋!”

見我沉吟不語,朋友便用力搖槳,調轉船頭,駛入荷塘更深處。暖暖的陽光透過薄雲,盡情地揮灑在荷塘上。遠遠望去,星輝閃爍,銀光燦爛。“綠肥紅瘦”的水麵,頓時平添了一派生氣!我的心情也柳暗花明起來。塘裏的荷花,妙趣橫生。雖然參差不齊,但都蓬蓬勃勃地展示著生命的旺盛。有的花冠中間,已露出嫩嫩的蓮蓬,但花色依然,風韻猶存;有的花冠謝落,倒圓錐形的蓮蓬裏,結滿了蓮子;有的鑽出水麵的細莖上,剛剛打了粉紅的骨朵。它們像老少三輩的一家人,和睦相處,其樂融融。朋友乘興吟誦起《愛蓮說》,驚飛一群鷗鳥,濺起一湖漣漪。此刻,直麵近在咫尺、微微顫動的荷花,怎麼也難與“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謙謙君子”等同起來。於懸想之中,它蛻變成不同的意象……

我眼中的荷花,不因顏淡色衰而氣餒退避,不因時序變遷而愧於後發,不因繁華謝盡而獨自哀歎。它們依然酣暢著“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冥想,坦然秉持著“淡妝濃抹總相宜”的風度,恬然麵對著“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歸宿。它們不因蜻蜓遠離而屈就斷魂的粉蝶,不因岸邊野花得意招搖而自貽伊戚,不因遊客的好惡褒貶而迷失自我,它們活在自己的境界之中。它們深知,隻要心存美好,隻要清氣縈懷,又何必拘泥於早開遲放,早衰晚凋?

我眼中的荷花,平平實實,普普通通,坦坦蕩蕩,從從容容。在碧葉的環擁中,含苞待放的,生機勃勃地競爭著;風采依舊的,雍容華貴地婉麗著;繁華褪盡的,泰然自若地沉醉著。它們從小荷乍露,嬌花溢香,到籽滿蓮蓬,完成了從春華到秋實的生命曆程。它們舉起碧玉般的蓮蓬盞,將風風雨雨、毀毀譽譽斟滿,獨自品咂掙脫泥淖的涅槃和濯洗清漣的再生,卻從不炫示光環耀眼、風姿綽約的曾經。它們“化作春泥”,孕育渴想,蓄勢待發,隻為來年荷塘裏那一片“別樣紅”。

我眼中的荷花,不因“香遠益清,亭亭淨植”而孤芳自賞,不因菱花微小而自鳴得意,不因浮萍遊移而自視清高。它們與菱花浮萍共處一塘,相依相伴,相慕相融。它們深諳,為人類奉獻蓮藕與菱角,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它們領悟,美麗的風景,要靠萬類共同點綴,攜手支撐。

我眼中的荷花,不論尖角初露,嬌容映日,不論殘影晚照,“零落成泥”,我都會走近它們,不做遠離的蜻蜓;都會守護它們,願撐起綠傘一柄;都會欣賞它們不邪不曲、中通外直的品性,與之引吭,唱和共鳴。

我眼中的荷花,切不要效仿《愛蓮說》裏的“謙謙君子”,蜷縮在經典裏自築圍城,故步自封,為百無一用的書癡,框定貧血的標本和枯槁的模型。應把那位千古師爺從緲遠的《愛蓮說》裏請出,使之走進濕地,走進湖塘,走進萬紫千紅。讓每一朵花之精英、每一株草之生靈,用優美旋律,同奏一曲撼人魂魄的歌謠;用滿腔正氣,共播一縷沁人心脾的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