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涵翰低下了頭,雙手放在胸前不安地絞動著,雖然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是。但是從她的神色,從她的表情,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從大一到現在,四年的時間,已經夠去了解一個人了。唆使他人吸毒,這是怎樣的罪名,我不知道。但是,隻要稍微有點法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一定是違法的事情。真的無法把眼前這個陪我哭過笑過,在我悲傷的時候安慰我,在我煩悶的時候為我講笑話,無論何時都站在我這一邊的,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姐妹的人竟然和唆使他人吸毒聯係在一起!
秦嫣雪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隻是恨警察為什麼這麼快就把李葉琛抓了起來,在她的計劃裏,李葉琛應該沉迷毒海,和電影裏張靜初飾演的阿芬一樣,深陷在毒品的邪惡氣息中不能自拔,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在肮髒的地下室裏,長著屍斑的身體被無數隻小老鼠細細啃噬。隻有這樣才能解了她的心頭大恨,才能稍微寬解被李葉琛曾經深深傷害過的心。可是,警察的到來,使得她的這一美好設想隻能成為臆想。不過,李葉琛由於吸毒被警察抓走的事已經傳遍了全校,昔日的清純美女如今和可怕的海洛因聯係在一起,就不得不讓人聯想到美麗鮮花下的堆堆陰森森的白骨。學校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處罰通知下的速度比什麼都快,學校的。學校很快下達了通知,勒令李葉琛退學。
我天天在惶恐中生活,害怕看見警察,害怕李葉琛把誘使她吸毒的人供出來,更害怕有一天全副武裝的警察會突然出現把她和李葉琛帶走。但是這一天沒有出現之前,秦嫣雪的爸爸卻因為經濟問題被雙規了接著便是大批的警察來到她家,查收財產,董涵翰的媽媽本來就因為丈夫的背叛而精神萎靡,再加上這樣的刺激,竟然在某一個晚上在家裏的衛生間裏用一根絲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衛生間潔白的牆壁上,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地寫著:我恨這個世界!
我還記得初次見到秦嫣雪的媽媽是在大一開學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陪秦嫣雪一起來宿舍,兩個人站在一起,不說還以為是姐妹。她溫柔典雅的氣質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就是這樣美好的一個人,結局卻是這樣淒慘。我想象不到一個人到底心死到了何種地步才會用這樣殘忍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留戀的地方嗎?沒有她想念的人嗎?我想她肯定會舍不得她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她最親的親人。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留給她的傷害太大了,以至於女兒的力量都無法彌補她的心所受到的傷害。
母親的離去給秦嫣雪的傷害太大了,她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她跌跌撞撞地衝回家時,看到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那殷紅的血跡像一枚枚毒針一樣準確無誤地插入她心髒最薄弱的一環節,我們看到她蹲在母親時四肢都在顫抖,麵容蒼白沒有一丁點兒血色,董涵翰剛要過去扶她,手剛觸到她的胳膊,突然她大叫一聲,霍地站起來,在眾人驚怔的目光中衝出門外…。
我們找到秦嫣雪的時候,她正蜷縮著身子蹲在雜樹林的一角,胳膊上盡是被刮傷的痕跡,目光呆滯地近乎傻了。我流著淚說,“嫣雪,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卻笑了,笑得天真,她衝我說,“媽媽,我要吃蛋糕,你帶我去買蛋糕吃好嗎?”
……。
望著病床上的秦嫣雪,我和董涵翰相對無言,隻有默默地流淚。無論怎樣去猜,卻猜不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命運,難道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把在苦難中掙紮的人推向絕望的邊緣?為什麼沒有所謂的幸運女神?什麼時候上天可以眷顧一下我最親近的人,可以讓他們身上的苦難少一些?我想起了那些去西藏朝聖的人,懷揣一個單純的夢想,即使一路險阻,也在所不辭。也許是我們心中的欲望過大,身上有太多放不下的枷鎖,所以在命運惡意捉弄的時候忍受不了這苦難的人生,才會把自己陷入自己製造的所謂理想世界。
畢業論文答辯很快就結束了,校園裏到處都充斥著離別的氣息,廣播裏一遍又一遍,幾乎是不厭其煩地播放著吳奇隆的《祝你一路順風》,傷感的歌詞,憂傷的旋律,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每一個大四的學生,這黑色的七月來臨了。
曾經我以為我會哭泣,會不舍,畢竟這裏有過太多的記憶,太多刻骨銘心,足有讓我終身不能忘卻的往事。可是經曆了這麼多人世間的醜惡,我的心早已經麻木了,快樂與傷痛已經無法界定,隻有呆滯,似乎靜止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