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房間跟以前並無二致,隻是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藥味,跟華佗住處那發黴的氣味比起來,這味道更加的刺鼻。
我就站在離他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他,他躺在榻上,腦袋上包了白布,也不知道裹了什麼藥草,他整個人除了看起來稍稍有些疲憊外,我看不出他跟以往有什麼不同。
縱使他再厲害,再偉大,這時候的他也跟普通人並無二致,我突然間有些同情他,覺得對不起他。
“昂兒……”曹操突然揚手在空氣中亂抓一通,猛地坐了起來。
“老爺!”我沒有上前,站在原地叫了他一聲。
他還有些迷糊,也沒有應我,揉了揉額角才慢慢轉過身,雖然看著我,眼睛卻沒有焦距,“不是說了麼,我睡覺的時候不許待在我房間裏……”他微微有些生氣,不過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著他這樣的習慣。
他瞪著我看了半天,好半天才看清我究竟是誰。他朝著我衝了過來,連鞋都來不及穿。“昂兒呢?你都回來了,我的昂兒呢?”曹操不住的晃動我的肩膀,一邊問我,一邊朝著我的身後張望,似乎在找尋什麼,毫無疑問,他在找尋曹昂,可他的視線上下左右亂掃,連房頂都不肯放過,我這才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蠱蟲會啃食他的腦髓,最開始隻是疼痛,然後他會變得多疑,會產生幻覺,到最後被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
這是華大哥對我描述的曹操頭痛症的過程,我先前還以為他隻是疼,現如今看來他的情況卻是比我相像的還要嚴重的多。
“我又犯傻了!”似後知後覺一般,曹操突然鬆了我,他原地蹲下,死命而又懊惱的揉著腦袋,喃喃自語一般,“昂兒已經死了呢!”
“他把馬讓給了我,自己卻被亂箭射死,我對不起他啊,我連他的屍骨都沒有找到,我對不起他啊,我要怎麼去麵對他的娘,去麵對曹家的列祖列宗?”
我萬萬沒想到宛城之戰竟在他的心上留下了如此嚴重的傷痕,曹昂本著一份孝心才心甘情願的做了那些事,可他若是在天有靈看到曹操的現狀,我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當初那樣的堅持。
生與死,愛與恨,隻有那活著的人才是最有資格去控訴去埋怨,因為隻有活著才是最痛苦的。
曹操一把揪下頭上綁著的布巾,擲之於地,情緒再次失控,他一邊用力的踱著那布巾一邊指著虛無開始大聲的斥責謾罵,“庸醫,庸醫,通通都是庸醫,通通都是廢物”
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少力氣,竟然險些將自己摔倒。
看著他如此模樣我心裏著實不是滋味,扶了他一把將他帶到了他原先躺著的榻子上,“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是不能拖了!”曹操道,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挺正常的,“不過華佗那辦法……”他冷哼了一聲,“若不是看他有恩於這許郡的百姓,又救我於危難,單憑他那妖言惑眾的言論,我都容不得這世上還有一個他!”
冷漠的表情,嗜血的語調,對他人的生命視若草芥,這才是曹操。
“蠱蟲會啃食你的腦髓,最開始隻是疼痛,然後會變得多疑,會產生幻覺,到最後被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
也許隻是不忍看他最後悲劇收場,我莫名的就把華佗告訴我的事情告訴了他。
“痛不欲生?”曹操仰著頭大聲的笑了起來,他笑的癲狂,整個身子都開始劇烈的抖動,連眼淚都震了出來,“早在我的昂兒死的時候我就已經體會到了這感覺,現如今每一次的疼痛都隻會讓我更加的記得他,記得他的仇,記得那些害死他的人!”
害死曹昂的人,張繡麼?是他親手射的劍……而我,親眼見證了這過程,曹操是要找張繡報仇麼?雖然不無法確定他們雙方實力的差異,可看見曹操堅定眼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張繡必敗,血債還需血償,曹操的怨念已經被點燃,就算是他十個張繡也不是對手。
或許是他嗜血的表情刺激了我,那瞬間我的心莫名的開始顫抖,一絲恐懼慢慢地爬出我的心坎,我隨意問了一句,可話出口,每一個字居然都是顫抖著的。
“你打算怎麼辦?殺了張繡?”
“殺了張繡?”曹操的表情詭異極了,像笑卻更像是哭,“怎麼夠?”他像蛇一樣湊到我的身邊,刻意壓低了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告訴你,我的計劃已經開始了!
“怎麼開始?”
“我要殺了張繡身邊所有的人,讓他在恐懼中煎熬,我要讓他也體會我體會的一切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