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增壓室的氣密門鎖“哢嗒”一聲響,女主人已經站在門口迎接:“歡迎,從地球來的客人。”

門口的不速之客是一對年輕人,明顯是一對情侶。他們穿著雪白的太空服,取下頭盔和鍍金麵罩後露出兩個娃娃臉,大約25歲。兩人都很漂亮,渾身洋溢著青春的光輝。他們的小型太空摩托艇停靠在這艘巨大的X-33L空天飛機的進口,X-33L則錨係在這個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的小行星上。

女主人再次邀請:“請進,可愛的年輕人。”氣密門在他們身後“哢嗒”一聲鎖上。小夥子站在門口,多少帶點窘迫地說:“徐阿姨,請原諒我們的冒昧來訪。上次去水星觀光旅行時,途中我偶然見到這顆小行星,看到你正在用激光槍雕刻著什麼。蠻荒的小行星,暗淡的天幕,絢爛的激光束,岩石氣化後的滾滾氣浪,一個勇敢的孤身女子……我對此印象極深。我從一個退休的飛船船長索羅先生那兒知道了你的名字……索羅船長你認識吧。”

主人笑道:“當然,我們是好朋友。”

“可惜當時時間倉促,他未能向我們祥細介紹。回到地球後我仔細查閱了近年的新聞報道,很奇怪,竟然沒有你的任何消息。我,不,是我們兩個,感到很好奇,所以決定把我們結婚旅行的目的地定在這兒。我們要親眼看看你的太空雕刻。”

姑娘親密地挽著女主人的胳臂,撒嬌地說:“士彬給我講了這次奇遇,我當時就十分向往!我想您一定不會怪我們打攪的,是吧徐阿姨?”

女主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背:“當然不會,請進。”

她領著兩人來到內艙,端出兩包軟飲料。兩位年輕的客人好奇地打量著主人。她大約40歲,服飾很簡樸,白色寬鬆上衣,一襲素花長裙。但她的言談舉止有一種隻可意會的高貴氣質,發自內心的光輝照亮了她的臉龐。姑娘一直盯著她,低聲讚歎著:“天哪,你簡直就象聖母一樣光彩奪目!”

女主人難為情地笑道:“你這個小鬼頭,胡說些什麼呀,你們才漂亮呢。”

幾分鍾以後,他們已經很相熟了。客人自我介紹說,他們的名字叫杜士彬和蘇月,都是太空旅遊學院的學生,剛剛畢業。主人則說她的名字叫徐放,呆在這兒已經15年了。客人們發現,主人在船艙中飄飛著招呼客人時,動作優雅如仙人,但她在裙中的兩條腿分明已經有一點萎縮了,這是多年太空生活的後遺症。

女主人笑著說:“知道嗎?如果不包括索羅、奧爾基等幾個熟人的話,你們是第一批參觀者。觀看前首先請你們不要見笑,要知道,我完全是一個雕刻的門外漢,是在26歲那年心血來潮突然決定搞雕刻的。現在是否先去看看我的塗鴉之作?”

他們乘坐小型摩托艇繞著小行星飛行。這顆小行星不大,隻相當於地球上一座小型的山峰,小行星上錨係的X-33L幾乎蓋住了它表麵的四分之一。繞過X-33L,兩個年輕人立即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太陽從小行星後方斜照過來,逆光中這群淺浮雕鑲著一道金邊,顯得凹凸分明。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穿著肥大的工作褂,手執一把掃帚低頭掃地,長發長須,目光專注。一位老婦提著飯盒立在他側後,滿懷深愛地盯著他,她的臉龐上已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從他們的麵容特征看,男子分明是中國人,婦人則高鼻深目,象是一個白人。客人們在麵罩後驚訝而好奇地看著,這組雕像的題材太普通了,似乎不該安放到太空中。雕刻的技法也略顯稚拙,不過,即使以年輕人的眼光,也能看出雕刻者在其中貫注的深情。雕像平凡的外貌中透出寧靜淡泊,透出寬厚博大,透出一種隻可意會的聖父聖母般的高貴。女主人癡癡地看著這兩座雕像,久久不語不動。良久,她才在送話器中輕聲說:“看,這就是我的丈夫。”

兩個年輕人不解地看看那對年邁的夫婦,再看看美貌猶存的女主人。女主人顯然看出了他們的懷疑,她輕輕歎息一聲,說:“不,那位女士不是我,那是我丈夫的前妻,她比丈夫早一年去世了。你們看,那才是我,”

她指著畫麵上,有一名豆蔻年華的姑娘半掩在一棵梧桐樹後,偷偷地仰視著他們,她的目光中滿懷崇敬和摯愛。這部分畫麵還未完成,一台激光雕刻機停放在附近。女主人說:“我稱他是我的丈夫,這在法律上沒有問題。在我把他從地球軌道帶到這兒以前,我已在地球上辦好了結婚手續。不過,也許我不配稱他的妻子,他們兩人一直是我仰視的偶像--而且,一直到去世,我丈夫也不承認他的第二次婚姻。”

這番話更加深了年輕人的懷疑。晚餐(按時間說這應該是地球的晚餐)中,他們狼吞虎咽地吃著食物循環機製造的精美食品,蘇月委婉地說,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請徐阿姨講講雕像上三個人的故事?“我們猜想,這個故事一定很感人。”

晚餐之後,在行星的低重力下,女主人輕輕地浮坐在太空椅上,兩個年輕人偎在她的膝下。她娓娓地講了這個故事。

女主人說,15年前,我和蘇月一樣青春靚麗,朝氣蓬勃。那天,我到太空運輸公司去報到,剛進門就聽見我後來的太空船船長喊我:“小丫頭,你叫徐放嗎?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