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能用忠誠的雙眸祈禱真誠,或是用悲壯的情愫感動現實。

倫子總是起得很晚,以至於每天早上都要和時間拚搶所剩不多的空隙。他特喜歡自己的那輛彎賽,湖藍色車架,銀白色的高架車座,一路狂飆起來,風從耳邊劃過,呼呼作響。倫子喜歡用很快的速度超越別人乃至笨拙的公交車使自己置身於速度的快感當中。這種安全感可以讓他自己忘掉暫時的疼痛——他很向往安全包圍自己的感覺。

庭院依舊被梧桐樹包裹,靡麗的浮雲點綴枝葉交錯的空隙,兒時色彩斑斕的玩具被歲月腐蝕出鐵鏽的痕跡。他抬頭看了看天台,沒有鴿子的蹤跡,尋不見堅韌的氣息。繞過煤山,穿行於雜草叢生的小徑,他仿佛又置身於逮蟈蟈的快樂幻境。小時候他們總是抓很多蟈蟈然後蹲在天台上小心翼翼地放到鴿子的嘴邊然後看著它們尖銳的嘴沒有陌生感地叼去食物。倫子還記得小天爬在自己麵前小聲地說鴿子會不會飛走再也不回來了?他說不會,永遠不會的。然後就是傾盆大雨,他們用手撐住一片天空,然後他們淋濕了,鴿子沒有著涼,接著他們都笑了……

小天的媽媽看起來還是那麼女人味十足,這讓倫子在這一點上相信時間此刻永恒。房間一如十年前沒有絲毫改動,落地窗在那時算是一種富貴的象征而現在似乎少了存在的意義。小天的房間上依舊掛著四年前他們所有人的合照——每個人都有一張,隻是倫子已經記不得屬於他的那張在何處。他凝視著照片上陌生的人群:楓冰冷且難以揣摩的笑,不屑的神情;小八張著大嘴看著原處的什麼,赤裸上身,裂龍文身清晰可見;小飛和阿堂在前麵背靠背蹲著,一臉的從容;小天在阿堂和小飛身上坐著,天真無邪的臉,撅著嘴,兩手搭在楓和倫子的肩上,很幸福的樣子;倫子穿一條破舊的牛仔褲,紅色的寸發被陽光照得鮮豔無比,頭依舊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照相的人應該是萬雷他們吧?倫子自問道。

是我給你們照的啊。怎麼?忘了?嗬嗬。小天的媽媽端著放滿西瓜的盤子笑著說。

您看我這什麼腦子啊,不記事呢。倫子調皮地笑著。

哎……一轉眼都三年了,你們也都長大了,說起來也就你還有點出息,他們啊……小天的媽媽話沒說完眼淚就不自覺地流出來。倫子知道她想起了楓,想安慰卻無從說起,因為現在的他隻是淚水流幹了而已。

楓楓是個命苦的孩子,小時候他聽小天說將來要出國以後就給我鬧,說不上學了要把錢攢下來讓小天出國。哎……後來誰知道你們會變成那樣,你說說,你們那段日子好過嗎?你不知道阿姨有多擔心,你爸媽有多擔心,他們一見到我就讓我勸勸你,小天也是沒日沒夜地哭,哭到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小天的媽媽聲音顫抖,這樣的哭泣讓倫子全身都近乎癱瘓,他過去扶她坐到沙發上——身體沉重許多。倫子一下感覺到她老了,隻是這種感覺太容易隱藏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