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得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太陽大大。
記得有一次聊到睡眠的事。公孫晟說,他常常是一閉眼,再睜開眼睛,一夜就過去了。我笑著不說話,心裏卻在嘀咕真假:漫漫長夜,豈是一閉眼就可以打發的?那時的我常常前半夜睡不著,後半夜睡一會,大清早又醒了。長夜是我最難捱的,不能去藥山亂跑,也不能和公孫江他們亂開玩笑打發時間。
想不到重回毀城,我也體會了一把“一閉眼就一夜”的感覺。
我邊穿衣服邊想,是怎樣的心裏坦蕩,才可以每天一覺睡到大天亮?
洗漱完,我推門去廳堂,看見公孫喬、喬夫人、蕉姑娘正在細聲聊天。
喬夫人說:“敏城主,想吃什麼,讓蕉去做。”這麼晚了,他們早就已經吃過早飯了。
我行禮,說:“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蕉姑娘笑著說:“昨兒,本想叫你起來吃晚飯的。可是夫人說,你肯定累著了,等你自然醒。誰知你一睡,就睡了大半天,連早飯也沒趕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說:“雖然一年未睡了,這床睡得還是那樣的舒坦。”或者說,我從未覺得原來這床,可以睡得如此舒坦。
蕉姑娘順口說:“當然了,那裏的東西,晟將軍從來都不讓亂碰,都是他自己打理的。他對自己的房間,都沒有這麼上心。隔段時間,就會抱著被子去曬……”
她一時說順了,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她突然收住嘴,因為喬夫人正瞪著她。而公孫喬,卻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兀自喝著茶。
她一時有些尷尬,訥訥地說:“敏城主,你想吃什麼?”
我回答:“隨便準備點幹糧就好,我一會就走了。”
喬夫人接話,說:“蕉,你把昨兒準備的那隻雞再燉燉,蒸些米飯。”
我推辭道:“這——”雞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準備。
喬夫人叫住蕉,說:“等會,我和你一起去。”
她站起身,和蕉一起去了廚房。
公孫喬突然站起身行禮,說:“敏城主,如今是特殊時期,毀城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我本已坐下,聽公孫喬如此說,慌忙站起身,說:“喬將軍,這是哪裏話?”
公孫喬雙手合十,行的是莘城的禮。我略略有些吃驚,毀城一貫蠻野慣了,人與人之間從不行禮。公孫喬不知為何,居然會行禮,且行的是莘城的禮。難道他是莘城人……
公孫喬行完禮,站著說:“那年,當你踏進這門的那一瞬間,我就認出了你就是朗城主的女兒。”
他的思緒,陷入了回憶中,說:“你的眉眼,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除了小一號。一個女孩子,有一條劍眉,有趣。可是,配上那清亮的眸子,和你母親的口、鼻、臉盤子,卻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小美人。居然比瑤兒還惹人憐……”
瑤兒是我母親的小稱。父親常常會叫母親“夫人”,可是動情時,常常會癡癡地喚她“瑤兒”。我呆呆站著,慌了神。
公孫喬的聲音,有些呢喃,說:“我看著瑤兒長大,等著她長大,卻等來了她跟著別人走。隻要她說一聲,我一定會拋下毀城跟著她走。什麼毀城的護城將軍,我不在乎。就算讓我拋妻棄子,我眼睛也不眨一下。可是,她隻會柔聲喚我‘喬哥哥’,從未認真看過我。卻對公儀朗會笑會鬧會哭。我很羨慕,不,妒忌!妒忌得我發了狂。所以,我明明知道那段時間會有馬群的遷徙日,卻叫公儀朗帶瑤兒去學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