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長信宮——
竇太後換了寢室,從夏季的清涼殿搬入適合秋冬季安居的暖閣。
宮室內充斥著象征豐收和富足的豐滿暖色調。
雕滿了祥雲和神獸的黃花梨木大床上,橙紅橙紅的繡花被中段高高的拱起——前看不到頭,後瞧不見腳;軟綿綿趴在竇太後懷裏。
大漢皇太後頗有些無奈地摟著綢麵被包包,象抱個超大繈褓似的,一臉疼愛又好笑的表情。宮女內侍們早自覺自願退至兩道簾子之外,給祖孫倆留下說悄悄話的空間。
“大母,大母哪!”
繡花被內,傳出女孩嬌糯糯的聲音:“不……”
“阿嬌,阿……嬌……”摸索著大概是後背,竇太後不輕不重地一下下拍著,邊哄邊勸:哪能老不說話呢?那不真成啞巴了?什麼都不說,光靠寫寫畫畫,多不方便啊!
“否啦……啦啦……”
橙紅包包豎起來些,搖搖搖,轉瞬間又軟倒在竇太後身上:“大母,嬌嬌不喜,不喜!。”
“阿嬌……阿嬌呀,汝意欲何為?”皇太後被搖得吃不消,討饒似地問孫女。
被頭自行掀開……
鬆蓬蓬的烏發下鳳眼亮晶晶的,挑動著希望的火焰:“大母?請大母諭令內外,曰嬌嬌喉疾反複,再度不能言也。”
“阿嬌,因何能而不言?”竇皇太後呻吟,為孫女滿腦子的奇思怪想頭痛不已,下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小妮子幹嗎老熱衷於裝啞。
“大母,”嬌嬌翁主扁扁嘴,蹙蹙眉:“嗯!啊!言多……必失……”
“阿嬌!”皇太後抬手,在孫女後腦勺輕輕扇一巴掌,以作警告。
“噢,大母!”阿嬌捂著腦袋,噘噘嘴,嘀嘀咕咕地抱怨:“今……人之言,多虛妄,少實際,阿諛奉承,誇大其詞……”
講到後來,館陶翁主簡直嗤之以鼻了。那些個官員啦,內外命婦啦,宮人內侍說的大多是套話,假話,門麵話,客套話……總之,裝腔作勢,毫無意義——光聽聽都嫌煩。
可是,禮節要求‘禮尚往來’。別人客氣了,己方也必須客氣回去;否則就會被認為失禮。托辭嗓子生病不能說話,正好可以免掉那些無聊的應酬……
聽了這套匪夷所思的‘理由’,竇太後哭笑不得,舉手又敲了孫女一下,笑罵:“荒謬,荒謬!”
“大母,大母……”嬌嬌翁主可不管這些,摟著祖母左搖右晃,撒嬌撒癡——依了她又怎麼樣呢?反正這一不涉及國政,二不違反漢律,三無損於皇家名譽,有啥不可以?
竇太後矜持,不語。
“嗯!莫若……一載?半年?”
見祖母不如平常那般好說話,嬌嬌翁主嚐試著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
竇皇太後微微歎口氣,撫著孫女的秀發說道:“阿嬌,吾孫,非大母無情……”
‘難道還有人能強迫祖母?皇太後祖母?’阿嬌翁主大感意外,往下追問:“大母,何……如?”
大漢皇太後低頭,親親女孩的前額,告訴愛孫很遺憾這回不能遂她的願了——皇家,需要她痊愈的喜訊來……
……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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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漢皇太後的長樂宮發布消息:
鑒於館陶翁主喉疾痊愈,竇皇太後鳳心大悅,加恩改變嬪禦進長樂宮的當值方式。也就是說,從原先的‘隨機抽取’改換成‘排班輪值’。
內宮,沸騰了!
漢宮的嬪禦們,喜極而泣!
凡是家族中有女兒在宮裏的人家,彈冠相慶!
這些年來,到太後宮給婆婆站規矩,讓天子的姬妾們吃足了苦頭。
吹風,暴曬,著涼,中暑,昏厥,站立太久腳抽筋……為了等抽選結果,硬挺著不敢睡,幾乎人人都染上神經衰弱和睡眠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