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己未 聯姻曲之‘避嫌’(1 / 3)

“吾兒,此舉有失思量……”

王美人王長姁的話音有如宮室外正在襲擊樹冠的西北風——從劉徹這個耳朵灌進去,然後,從另一個耳朵飄出來。

講話內容圍繞著當朝國母的身體狀況展開,無非就是

首先,劉徹不該為薄皇後的懷孕做掩護;

然後,如果一定要插手此事,也不該把母親和姐姐蒙在鼓裏,哪怕事先通個氣也好啊;

第三,……

最後……

膠東王劉徹微垂著頭,擺足了乖乖兒子聽母訓的完美姿態,

卻在王美人和公主們看不到的角度暗暗撇撇嘴:‘告訴你們?就南宮那張大嘴巴和緱邑的碎嘴子,藏得住什麼事?你和大姐倒能保密,可鬼點子太多了,萬一傷害到母後……實在不能不防!’

覺察到兒子心不在焉,王美人有些發急:“阿徹!”

“噢,阿母……”膠東大王應聲抬頭,滿臉無辜地看著他的生母王長姁:“阿母,何?”

一眼揭穿兒子充滿敷衍的不良態度,王長姁頓時感到氣結:“劉、劉……徹!”

“阿弟,阿母所言……極是。”見母親和弟弟有掐起來的危險,陽信公主趕緊在當中和稀泥:“至此,汝乃栗太子之敵也!”

在這件事上陽信公主完全站在王美人一邊,對弟弟的做法是相當不諒解。

中宮懷孕,受威脅最大的是皇太子劉榮一派,弄不好被取而代之;問題是就算薄皇後生下嫡皇子,弟弟劉徹也得不到任何實際的好處,還狠狠得罪了以魏其侯竇嬰和太尉周亞夫為首的太子宮政治勢力——損人,卻不能利己;簡直傻冒透頂!

王美人的大公主陽信開始擺事實,講理由,對弟弟那個恨鐵不成鋼。

劉徹駕輕就熟地擺出聆聽狀,手藏在袖中無聊地擺弄著右手上的板指,心思則飄向長樂宮中的板指原主人:‘新年事多,不曉得阿嬌有沒有空來我的膠東王官邸?不管了,今年是搬出宮的第一個新年,拖也要把阿嬌拖來……要麼,也請請陳須和陳蟜?我親自去請,不怕不來……’

說著,說著,陽信和她的母親王美人一樣,也發覺了膠東王弟弟的三心二意。

“弟君!”陽信公主幾乎要氣急敗壞了——她們一心一意為劉徹考慮,他怎麼能這樣不識好歹?

“阿姊,阿母……諸姊!”劉徹被姐姐的吼聲嚇一大跳,

隨即晃晃腦袋,直起身,拱手對生母和三個姐姐逐次作揖,嘻嘻哈哈,一串串甜言蜜語象不要錢似地奉上——顯示出他是多麼孝心多麼貼心的兒子和弟弟。

陽信公主和母親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

知道到這階段,基本是別想和劉徹掏什麼心裏話了。

看大公主心有不甘,還要張口,膠東王劉徹急忙挑起另一個話頭,問姐姐是不是打定主意非曲逆侯不嫁?

“陽信?”王美人顯然是第一次知曉女兒的這個念頭,不由驚問道:“此言……實否?”

兩個做妹妹的也滿懷驚訝地看著姐姐。

“阿弟!”陽信公主責怪地睨弟弟一眼,扭身向母親坦陳道:“然,阿母。女兒意屬曲逆侯何。”

南宮公主聽到姐姐真的想嫁,立刻怪叫著揭發:“阿姊?不可,不可!陳何此人……誠無情無義也!”

坐在最末的緱邑公主,隨著二公主的話語頻頻點頭。

“南宮,緱邑,流言不可信,素有浮誇之嫌。”

兩個妹妹都反對,陽信公主抹不開了,發言為意中之人辯白:“曲逆侯何值盛年,無嫡子,有再娶之義。”

南宮公主頗為不服,再接再厲:“阿姊,何其人……”

“南宮,”

王美人卻及時製止了兩個女兒間可能的論戰,深深看大公主一眼,慢慢讚同道:“陽信心明,曲逆侯……堪稱‘良配’。”

“良配?!”南宮公主一聽這話,差點從席墊上直接跳起來——陳何竟能算好丈夫人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母親大概是室內悶久了,以致從沒聽說過公主翁主間對曲逆侯的評論吧?

“南宮!”漢宮美人王長姁盯著情緒激動的三女兒,不滿地疊起了眉頭:“汝姊素謹……嗯,咦?阿徹?”

正要指點指點二公主這門親事的益處,王美人突然見兒子劉徹毫無預兆地站立起身,不由大為驚詫:“吾兒?吾兒……何往?”

大漢的膠東王站直了,拂了拂袖寬大的袍袖,略略彎腰稟告王美人,既然母親也同意了,他這就去長樂宮為姐姐的婚姻大事打點疏通,好一償陽信姐姐的夙願,也盡盡手足之誼。

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是嗎?

竇皇太後作為皇族的最高女家長,對公主孫女們的婚姻擁有說一不二的權利。

於是,膠東王劉徹堂而皇之地辭別生母和姐姐們,撤離王美人的猗蘭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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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出掖庭宮的邊界時,

隨行的韓嫣仰首望望天色,加快步速,趕到自家君王身側提醒道:“大王,天陰,風起,恐有雨。莫若……猗蘭舍?”

另一側的武陵侯少君蕭琰也作聲附和,瞧這風卷雲動的,弄不好馬上就會下雨,不如現在就退回王美人的住所——大冷天,若是淋到冬雨,可不是鬧著玩的。

“多言!”

膠東王對兩名伴讀的提議不屑一顧,仰頭眺望眺望天上翻卷的雲層,加快腳步:‘好容易才脫身……我瘋了才回去!哎,這天……的確不妙啊!’

“嫣,琰,速!速速!”

大喝一聲,膠東王撩起曲裾袍的下擺,大踏步奔跑著衝向連接未央宮和長樂宮的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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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複道下來,

還沒走出多遠,

陪讀韓嫣就指著正前方低叫:“大王,大王,皇太子殿下!”

膠東王劉徹往前望去,果然見大漢皇太子的專用儀仗正在不遠處移動。

蕭琰眯著眼估計估計距離,緩緩報告:最近一段時間,栗太子劉榮屢屢拜謁皇太後;其次數之頻繁,遠超過以往任何時候。

劉徹嘲諷地眨眨眼:‘劉榮大兄真正關心的,恐怕是母後肚子裏那塊肉吧!’

‘估計……正恨我恨得要死。有什麼了不起?說到底……還不是和我一樣的庶出?!’

無聲地冷笑,大漢膠東王下令自己的伴讀和侍衛們立即掉頭,由小路繞道去長信宮——他可不想在半路上被貴為皇儲的長兄碰上,觸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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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的館陶長公主官邸內,身為少女主人的堂邑太子妃劉姱打從早上起來,情緒就持續地停留在低穀。

雖然丈夫沒有計較醉酒事件,王主姱依然無法原諒自己。

‘竟然在尊親貴戚雲集的婚慶典禮上喝醉了,還差點兒泄露出醜……’梁國王主一想起當晚的情形,就羞慚得抬不起頭來:‘希望當時沒說過頭話,否則……哎,正是沒臉見小姑子了。’

不過所幸的是,劉姱王主很快就發現她犯不著那麼緊張。

清晨,竇太後的長樂宮就派人來通知長公主官邸裏的堂邑侯太子夫婦:館陶翁主昨夜回宮後就發熱了,今後兩天都得留在長信宮靜養;自然,也不會來長公主官邸。

王主姱才鬆了口氣,想好好歇歇,不料午時剛過,外麵突然報進——館陶長公主回來了!

得到消息的堂邑太子妃大吃一驚,馬上問邊上打盹的夫婿:“太子?可知阿母……”

太子須搖搖頭,同樣疑惑——他早上還派人入宮去探問妹妹的情況,沒聽母親提起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