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君父……”
拉門被從外麵撞開,兩個麵貌頗為相似的中年男子衝進門,太心急了,鞋都沒來得及脫去,在潔白的葦席上一個個髒腳印。
“君父,且慢。”男士中比較年長的那位抓牢父親的手臂,竭盡全力往後拖,好讓寶劍的利鋒遠離貴客的脖子。
年級小些的則拿自己當隔牆,將陳蟜護在身後:“君父,不可,萬萬不可啊!”邊叫,邊緊張兮兮回頭看年輕的隆慮侯,上上下下打量有沒有傷到哪兒。
欒將軍被長子攔住,不由大怒,奮力掙紮著:“阿賁,阿賁……放手!”
“君父,何至於……如此?”
侯太子欒賁死死拽著父親,絲毫不敢放鬆,額頭上冷汗淋淋——從小就知道父親膽大包天,肆意妄為,但實在想不到老父竟然真的想暴力遮羞。
俞侯太子簡直不敢想象若隆慮侯真有個三長兩短,欒氏家族會麵臨來自帝室怎樣的瘋狂報複:‘這可是館陶長公主的親生兒子,皇帝陛下喜愛的侄子啊!’
隨著兩位少主人,其他侍從也蜂擁而入,連拉帶抱簇擁起他們的老家主,七嘴八舌緊著勸。
欒將軍被家人仆從們纏住了,不知不覺間,離他的既定目標越來越遠。
這撥人中最後一個踏進門檻的是位貴婦,雖至中年,依然麵容秀美,風姿綽約。
驚恐萬狀地環顧……
視線一觸到欒將軍手中的青峰長劍,美婦人
“啊”地驚叫一聲,手捂胸口,麵色刷白,幾乎站不穩身形。她身後的侍女既想扶女主人一把,但又礙於捧著食盒騰不出手,急得團團轉。
兩兄弟中的弟弟趕過來,攙起腳軟的貴婦:“賢妻……”
‘沒誌氣的東西啊……啊啊!’俞侯欒布看清丫環手裏食盒裏放點,長籲短歎,捶胸頓足。
肉塊切成方方正正,紅油赤醬,香氣撲鼻,令人觀之即有舌下生津之感。
欒將軍家的嫡次子正室——也就是出事孫女的母親——精通廚藝。最拿手的一道菜烹方肉,形方味醇,遠近馳名。
看公公滿臉憤懣,貴婦怕老頭子仍不罷休,顧不上剛緩過口氣,就趴伏到地上淚眼汪汪地哭訴:“阿翁,不可呀!阿清持簪,言曰……言曰……”
做祖父的吹胡子瞪眼:“言何?”
美婦人淒淒楚楚地報告,她的愛女欒清把自己關在閨房裏,拿簪子抵著喉嚨,說——誓與陳郎同生共死。
“唉!”欒將軍長歎一聲,氣狠狠扔下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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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太子欒賁和弟弟交換交換眼神,
跨出一步,先鞠身對陳二公子一揖,
然後,彬彬有禮地問隆慮侯陳蟜:他這次來欒氏莊園,是否忘了辦什麼事?
室內的仆人們盡一頭霧水。
這問題聽上去奇怪,想想感到詭異,時空上錯亂,邏輯倒置,極端不合情理。
做祖父和做父母的卻是屏息加凝神,不錯眼珠的盯著帝國長公主的小兒子。前一個怒目而視,後一對充滿期待。
“俞侯,太子,少君,”陳蟜抖抖寬大的袍袖,略彎腰,拱手以為回禮;
隨後,隆慮侯不負眾望地承認:他的確險險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向欒清求親。
聽到這話,女方的伯父、父親還有母親齊齊大鬆口氣,麵上浮出滿意的笑容。
欒將軍卻嗤之以鼻,一如既往對陳蟜沒好話。
故意忽略掉父親的惡言惡語,
俞侯太子欒賁沉思一會兒,抬頭,直直望進準侄女婿的眼睛:“明日乃吉日,良辰美吉時,即行‘昏禮’何如?”
做父親的欒廣聞言,使勁兒點頭,女兒都快三個月身孕了,再拖就顯懷了,還是在欒家馬上舉行婚禮,省得夜長夢多。
陳蟜一皺眉,直接搖頭拒絕:“否!”
欒賁和兄弟欒廣彼此望望,再一齊看隆慮侯:“何因。”
“何如?”做母親的心頭一緊,怯怯怯地望著天上掉下來的千金佳婿,唯恐陳蟜還有其他念頭。
俞侯欒布麵色不善,用眼睛狠剜陳蟜,嘴裏咬牙切齒地問他是不是想脫逃,想賴帳?
“蒙令愛垂青,蟜不敢相負……”
隆慮侯陳蟜還是搖頭,側轉身,向欒廣夫婦一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