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
陽光燦爛,
朗朗乾坤,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漢天子被劫持了。
劫道的手無寸鐵,嫋嫋婷婷,裙裾翩翩,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兼之嬌聲脆語,軟磨硬泡:“阿大,阿大……走啦!”
……
行行列列的宮廷侍衛此時此刻集體變成了瞎子聾子,仿佛‘拉扯皇帝’‘強迫聖意’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隨侍的資深內官們默默跟在這對皇家舅甥後頭,彼此時不時擠個眉、弄個眼——眼前的情形,很熟悉吧?沒想到館陶翁主這麼大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喜歡玩。
……
“阿嬌,今日……”天子好笑又無奈地看著侄女,朝會結束了,他正打算去後宮呢!王夫人這兩天有些不適,讓人擔心。
“阿大,阿大,大母亦念阿大噢!”
嬌嬌翁主高舉著竇皇太後的旗號,撒癡耍賴——可憐皇帝陛下的龍袍袖子,都快給她拽下來了。
“阿嬌……”明知道是借口,對上那雙好象會說話的水汪汪鳳眼,已到嘴邊的拒絕卻說不出口了。
……
到底,
天子的龍輿還是轉了方向,上複道,去往竇太後的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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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大……至!”
隨著嬌嬌翁主不倫不類的通報,天子被‘推’進長信宮的西殿。
皇帝險些沒站穩,回身,忍不住衝門外的淘氣包笑罵句:“阿嬌?!”這孩子太不像話了,竟然推他?回頭要認真教育一下。
西廂殿內的宮女內侍被當朝天子的突然出現驚到了,急切切拜倒在地。
薄皇後愣愣地坐在席榻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君真的來看她了?不會是她又幻聽了吧?
待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影當真映入眼簾,皇後陡然慌了心神。
想快些撐身接禦駕,卻忘了肚子這個障礙物。堪堪及時想起來,低低驚呼“呀”,趕忙護著腹部——還好憑幾是矮小輕巧的家具,即使碰到了也沒什麼——第二次試圖拜見皇帝,腿邊腳下的藕荷色曲裾下擺卻不知在什麼時候糾纏到一處,牽絆了行動。
“皇後!”寧女官大驚失色,連忙伸臂攙皇後,吳女等幾個侍女也趕過來幫忙。
等禮畢,薄皇後臉漲得通紅,都不敢抬頭了——連個禮都行不好,太丟臉了!
宮娥們趴伏在地板上,偷偷向兩邊看看,深深地低下頭,暗暗揣摩皇帝的意思。
注視著惴惴不安的結發妻子,大漢天子一時有些恍惚:“阿……甜……”
影像,
飛越時光的長河,在記憶的某一點——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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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天子還不是天子;
統治天下的是以仁孝寬厚名留史冊的大漢孝文皇帝。
那年,
太子宮的主人血氣方剛,衝動而倔強。
麵對宗室和公卿對皇太子性格的種種質疑與非議,椒房殿與長樂宮達成共識:太子宮將有一位姓薄的女主人。
同樣是長信宮,
同樣在這座西廂殿,
甚至同樣的落葉紛飛、寒霜壓枝的季節。
劉啟太子將不滿和不甘掩藏在溫文爾雅的麵具下,踏入婚姻的第一步——選妃。
不得不承認,薄太後還是疼孫子的。她沒有指定某個女孩,而是將薄氏家族所有符合條件的適齡女兒都召集起來,讓孫子挑選。
多了二十多華服靚飾青春少女的西廂殿,香風陣陣,珠光寶氣,粉光脂豔,亂花迷人眼。
貴女們起初還有些羞怯,表現得端莊且沉默;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撕開斯文的外衣,或眉目傳情,或伶牙俐齒,甚至有當場賣弄才藝的,競競相表現。
女孩們的努力,換來皇太子毫不吝嗇的讚美,人人振奮。
其實,隻有皇太子劉啟自己清楚,笑容下的煩躁感已趨向臨界點,被撲鼻而來的香料氣味,也被那些小伎倆——從小到大,在父皇的後宮裏早就看膩了的老掉牙把戲!
一個淡淡的身影,漸漸吸引了皇太子的眼光。
小小的細細的,包裹在不起眼的藕荷色曲裾中,靜靜坐在末排,似乎一直沒出聲,也一直沒移動過。
三言兩語擺脫左邊的芙蓉和右邊的芍藥,竇太子起身,走向那末淡色。
西殿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那傻女孩竟一無所覺,依舊垂眸端坐,嫻靜得猶如一幅畫。
“吾子……何所思?”劉啟太子微微低頭,慢慢地問。從他的角度,隻看到少女頭頂中分的柔順黑發;長長的睫,在皎潔的頰上留下兩扇剪影。
“嗯?!”被意外的男聲驚到了,少女猛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陌生的麵容,陌生的冠服,陌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