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阿寶??!”
隨著話語一起出現的是一位服飾極其高雅華麗的青年。烏黑的頭發在頭頂高高挽起,用一頂鑲紅寶石和黑曜石的黃玉小冠束住,身上一件深青色的男式單繞曲裾,麵料上繡滿了飛龍走虎,其間還摻雜隱隱約約的金線。腰間的青玉腰帶用帶貓兒眼的黃金帶鉤結住;身側,還係著長長的玉組佩。
可惜宮女們前麵擋著,
阿嬌這邊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是,光憑來人曲裾下露出的蔽膝上的紋樣,館陶翁主阿嬌就從樹樁上站了起來,斂衽為禮:“殿下……”
來人,
正是大漢帝國的皇儲——皇太子劉榮。
這個稱呼一出,侍女們立刻就向兩邊退避。
抓著小丫頭的手也鬆開了。
小家夥向飛一樣撲到父親懷裏,咧著嘴連連嚎:“阿父,阿父……哇!”
胖胖的手指頭指著以阿嬌翁主為首的一幹人,大聲控訴她被欺負啦,被這群討厭的女人欺負慘了——她們非但動口,還動手,無緣無故掐她胳膊,掐得可疼啦!
長樂宮的這群人算是深切體會了一把什麼叫‘顛倒黑白’。端木女官性子嚴正,最聽不得這類信口雌黃的話,又恨又惱之際就要上前分辨,被阿嬌翁主一把攔住。
館陶翁主阿嬌向前半步,輕聲問道:“殿下何處來?”
劉榮稍稍一怔,邊安撫女兒邊回答他從父皇那裏過來,正打算去祖母那裏請安,經過這裏。
‘奇怪!從皇帝舅舅處到祖母的住所?可這裏並不是必經之地啊!’
明知有假,卻故作不知,阿嬌隻按著禮節稍加寒暄,就客客氣氣地申請告退。
可沒想到小丫頭還不依不饒了,
一手摟著父親的脖子,一手指著阿嬌翁主踢著兩條小胖腿尖叫:“阿父,阿父,此女惡甚,擒之,擒之!”
劉榮好尷尬。他帶來的那些太子宮的屬官和內官都快抬不起頭了。
反倒是被指著的館陶翁主阿嬌一派平靜,完美表現出宮廷禮儀所要求的應有舉止和態度,從容不迫地看著帝國儲君。仿佛這隻是一次最普通最平常不過的偶遇,仿佛所有的糾紛和爭吵並不存在——仿佛某個大喊大叫的童音隻不過和遙遠密林後偶爾響起的禽鳴獸叫一般,是完全不需要關注的陪襯噪音。
劉榮畢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自家寶貝千金的脾氣,更何況表妹衣服上的汙跡赫赫然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阿寶,不可!”輕輕打一下,讓小家夥安分些,劉榮用十分抱歉的語氣說道:“阿嬌,阿寶年幼……”
‘是啊,年幼嘛!做了任何事都能被原諒,誰都不該計較。’
館陶長公主的女兒客套地微笑著微笑著,敷衍上兩句,再度要求告退——她可不想穿著髒衣服在人前呆那麼久,丟臉透頂!
栗太子劉榮的目光在表妹原本雪樣潔白的織錦曲裾上停留片刻,臉皮微微發紅,禮貌地抱著女兒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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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館陶翁主臥房的外間。
魯女官抱著剛換下來的曲裾袍心疼得直搖頭。這件白色織錦曲裾是竇太後賞賜的上巳節服飾中的一套,今天還是頭一回穿,沒想到就給個小破孩交代了——汙漬那麼明顯,根本沒法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