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為玫在舞蹈室擺滿了盆栽的鮮花,垂滿了纏綿的青藤。每天耐心地到野外細細挑了各種野花,又細細地包裝好了,這別致而樸實的禮物就能讓玫做上一天的夢。那段日子,玫的生活如同飄飛著粉紅色泡沫的幻景,變得有些縹緲。
這一期舞蹈結束了,教練準備換個地點辦班,決定到另一個城市。他深深凝視著淚流滿麵的玫:“等我,我隻是暫時走開一段時間。”然後遞給玫一束美得眩目的野花,就很決絕地轉身了。
玫靠著那束野花和教練偶爾而來的消息生活著。有一天,教練的消息突然斷了。玫就像外出迷路的孩子,手足無措。她不顧朋友們的阻擋,去尋找她的梁山泊。依然像毫無特色而又古老的愛情故事一樣,教練懷裏早已擁了另一個有舞蹈感覺的女孩翩翩然旋轉。見了玫,顯得平靜,似乎一切是再自然不過的,他對玫淡淡一笑說,分手吧,我們不可能。玫盯著那雙深潭似的眼睛,裏麵不再有內容。她沒有答話,隻感覺到體內有一根什麼弦斷了,發出刺耳的聲音。
玫回來後就躺倒了,再沒有起來,瞪著房間裏的花,一朵朵地凋謝,一棵棵地枯萎,二十多年來一直如此美麗,如此芳香的花朵也會是假的麼?那一對翩然起舞了一代又一代的彩蝶的故事也是假的?她每天就這麼模模糊糊地自問著,她眼裏的世界完全變了模樣,她似乎無法適應。朋友們倒是毫不奇怪,這樣的事還值得一提的麼?隻是對玫又憐又恨,這樣的死心眼,這樣的不開竅,怕是五百年前的胎錯投到現代來了。
“這算什麼事啊,滿大街是,他也不過是耍耍而已。別死盯著那破花,能當吃當用?全是空的,那隻是用來裝飾的。”朋友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咬牙切齒地說。
“什麼?耍!”玫仰起身子,上氣不接下氣,“這樣的事也能耍?花不是用的,那是我的精神。”
“精神!”朋友啞然失笑,“這年,誰有工夫理什麼精神,實實在在摸得著,有用處那才是真的,我的傻瓜,養好病重新做人。”
玫的眼睛卻早又回到虛空裏去了。她的病一天天嚴重下去,嘴裏隻不停念叨著:“怎麼是這樣的?怎麼是這樣的?”在這樣自問了一個月後,玫吐出一口鮮血,離這個她永遠弄不懂的世界。
朋友把玫的東西與她一起葬了,她不屬這個時代的人,該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套子,把她隔離並保護起來,一旦走出這套子,她便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