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寫短篇小說,從寫作詩歌和短篇小說走上文學創作道路。
那個時期,我寫作並發表過一批短篇小說。總結一下,我的心得是不會寫。短篇小說遠看像一座房子,走近發現是一個琉璃球,折射幻象,但沒有門,進不去。
作為一個文學創作上的懦弱者,我中止了這種文體的寫作。而我對短篇小說的閱讀始終沒有停下來,不為創作——我的創作不太強調功利性,而且我反對為了寫作而讀書這麼一種態度——從閱讀中看到別樣的生活體味和別樣的美。
好的短篇小說呈現蠶繭式的工藝美或玉器的溫潤美。這種美是說不盡也說不出的生命況味,說盡了一切的是長篇小說。這裏說的“美”包括幽默、辛酸、感觸,它包含著比可以表述的情感更深一層的流動的抓不到的東西,但好的作家——如辛格、契訶夫、索爾·貝婁——像UFO發現者一樣發現了短篇小說當中的美。如果不算詩歌,短篇小說對寫作人的要求更高。它很容易讓寫作人露餡,暴露平庸。短篇小說的結構、節奏、人物和語言排斥技藝笨拙的寫作人。
這是我多年之後對我寫不好短篇小說的總結。
在後麵的時間中,我主要寫作散文。寫散文,我最喜歡寫有人物和故事的散文。有一天,我終於悟到:我的內心世界仍然有一塊田園,它叫做短篇小說。在潛意識裏,我喜歡寫它,雖然也怕它。後來,我開始寫短篇小說,覺得比過去寫得好了一些,選出一部分集合在這裏,請讀者品評,當然更希望讀者喜歡。我不是交答卷,沒人管你寫的好不好,我想給讀者帶來一些愉悅。
這些作品多數發表在《讀者》雜誌“原創精品”欄目,如《巴甘的蝴蝶》、《銅鋼琴》、《我叫餘香》等。《巴甘的蝴蝶》獲蒲鬆齡短篇小說獎,《我叫餘香》被改編成廣播劇獲亞洲廣播聯盟大獎。另一些作品發表在《人民文學》雜誌、《作家》雜誌和《羊城晚報》花地副刊。有的篇目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和人民文學出版社年度選本選載。
說起短篇小說,我還是心虛。好的短篇小說堅固、玲瓏、不因為時光而褪色。我勸自己慢慢寫吧,借助這樣一種文體反映人間別樣的美,是偏得;反映我所身屬的民族的大愛大善,是我最想說的話。
感謝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這部短篇小說集,我雖心係草原,但在遠離內蒙古的外地生活了20多年。這本書拉近了我與故鄉的距離。
鮑爾吉·原野
2011年12月21日
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