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金山第四天(1 / 2)

暑熱悄悄滲進了這個地下牢房,空氣十分悶熱,混雜著尿騷味、屎臭味和濃重的汗味。30年來,珊妮一直生活在電腦控製的人工環境中,生活在適宜的溫度、濕度和清新的空氣中。她基本上已喪失了直接麵對大自然的能力。所以,地下牢房中悶熱汙濁的空氣幾乎超出了她的忍受限度,使她終日煩燥不寧。

屋內的螢光已完全熄滅了,她現在隻能憑聽覺和觸覺來感知女兒的動靜。小瑪麗的生命力顯然已急劇衰竭,她已經不會大聲哭泣,隻能發出微弱的哼唧聲,四肢也很少舞動。摸摸她的胳臂和小腿,肌肉軟弱無力,皮膚也變澀變鬆。小瑪麗感受到她的撫摸,忙把嘴巴湊過來。她沒有找到奶嘴,但這次她沒有哭鬧,而是無力地把臉蛋貼在媽媽的手臂上。

珊妮忽然感到清涼的液體流過自己的手背,是瑪麗的眼淚。這使珊妮心中隱隱作痛。瑪麗早先的哭聲曆來是熱烈的,喧鬧的,甚至快樂的,這種無聲的飲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由於極度的饑餓,珊妮的思維已不大靈光了。但她仍苦苦絞著腦汁,思索著可能的出路。記得爺爺說過,76年中國唐山地震時,他和自己的母親也是處於完全無望的境地,但媽媽最終保住了兒子的生命。她是怎麼作的?她的思緒忽然又滑到勞拉身上。勞拉現在是死是活?不過,即使勞拉沒死,她也不大指望勞拉會趕來救援。勞拉對女兒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即使是對於珊妮,她的同居夥伴,在這生死之際,勞拉大概也不願承擔什麼義務。

在30年的生活中,珊妮第一次感到,也許找一個肩膀寬闊的男人作丈夫,會多一點安全感。與同性戀相比,男女之合畢竟是上帝締結的盟約,是合乎“自然”和“天性”的。

珊妮在黑暗中搖搖頭,對腦海中飄來的這點思緒來了個否定。她所受的高等教育給了她足夠的理智,不會再對“上帝”、“自然”、“天性”這類東西膜拜。比如,生物都愛自己的後代,願為後代做出犧牲,這是生物的天性,但這種天性實際上受製於一種自然機製:生物要盡力(通過繁衍後代)延續自己的基因,所以,父母對後代的犧牲,不過是粉飾過的自私。還有,為什麼“母性”總是比“父性”強烈一些?這是因為,雌性在延續基因的過程中付出較多:她付出了比精子大許多倍的卵子,她要懷胎十月,要哺乳,要經曆種種磨難和痛苦。所以,一旦胎兒或嬰兒夭折,女人的損失要遠遠大於男人。這種機製決定了男人可以“四處留情”而女人隻能苦守自己的兒子。所以,母愛的本質同樣是一種放大的自私。

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清晰。當然,這是指在舊式生殖方式時的情形。自從克隆技術推廣,男人女人真正趨於平等了,女人不必再付出超值的犧牲了。

珊妮刹住了自己的思緒。現在不是進行思辯的時候,現在要趕緊考慮如何找到生路。記得爺爺說過,唐山地震時他是用母親的生命換來的。爺爺給自己起名叫珊妮,就是為了紀念那位叫山妮的老奶。爺爺說,地震的七天中他吮吸的是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