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雯
我剛剛踏進辦公室,手機就響了起來。
“丫頭,燉好的雞湯在冰箱裏,我昨晚給你錢包裏放了五百元錢,我走了,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媽媽”
在我兒時的記憶裏,母親一直就是一個隱忍的人,她從不善於表達感情,總是用微笑和沉默去回應這個世界。淹沒在一片沉默海洋裏的她,仿佛能吃盡全天下的苦。
人們總說人如果上了歲數,就會變得開始喜歡回憶往事。隨著時光的推移,當姥姥漸漸變得絮叨的時候,我對母親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
母親姐弟三人,她是家裏的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弟弟。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家庭組成,母親還沒有來得及得到姥姥姥爺太多的疼愛就理所應當地承擔起了在她那個年齡不應該背負的許多責任,生病了還是要照常下地耕作,照常給弟弟們做飯。
每每聽姥姥回憶過去,再看著如今已經兩鬢泛著白發的母親,我都會感歎起母親的一生。
在他們那個年代,餅幹和牛奶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奢侈的食物,而那時小舅每個星期的零食就是牛奶泡餅幹,這是小舅獨有的特權。小舅小的時候因為不懂事,有一次發脾氣,把一整盒餅幹打落在地上,默默在一邊看著姥姥小心拾起散落一地餅幹的母親,心裏又羨慕又心疼,因為她從未吃過那麼“昂貴”的零食。
其實在我之前,母親曾生過一個男孩,家裏人都說,那個孩子長得非常白淨秀氣,很討人喜歡。可是後來因為醫院誤診,我沒有見過麵的小哥哥就夭折了。那段日子是母親最痛苦的回憶,為了不讓她太過悲傷,家人甚至沒有讓她見孩子最後一麵,也就是從那以後母親的淚腺變得特別敏感。
再往後的日子便有了我,記憶裏的童年總是綿長而快樂的。母親每天下班吃完飯後最喜歡跟我躺在大房間的床上看電視,喜歡讓我躺在她的腿上在白熾燈下給我讀很多很多的童話故事。那時的我還不諳世事,當電視裏麵放到小龍人經曆各種挫折卻找不到媽媽或是當故事讀到小馬的媽媽為了保護孩子而失去生命的時候,總是會有鹹鹹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龐。如今想來,也許正是遺傳了母親的易感細胞,才有了我現在多愁善感的思緒和一顆體察生活敏感的心。
在同年齡的女人還在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的時候,母親就已經沒有了華麗的外表,她很早就從單位上退休下來開始一邊料理家務一邊照顧起姥姥姥爺的生活,這也一直是我最心疼她的地方,她沒有享過什麼福。每次我跟她說不要總是省著錢舍不得花,有喜歡的衣服也要給自己添幾件時,她總是很不以為意,下次還是會樂嗬嗬地陪著別人去買好看的衣服而自己從來不買。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清晰的輪廓和她斜紮著的麻花辮,讓我發現原來她曾經綻放過那麼清秀的美。
母親是善良的,她從小吃苦太多,所以她很同情這個世界上還在吃苦的人。她從不嫌貧愛富,街道上掃大街的、菜場裏賣菜的、道路兩旁收破爛的,都是她的好朋友。或許在外人看來像她這樣的生活態度很卑微,但我一直覺得她才是真正內心強大的女人。
可能是因為失去過一個孩子的緣故,母親對我的愛近乎於傾盡所有。
那一年我上大學,我們家的條件雖說算不上富裕,但總算也不困難。可是她卻形成了一種習慣,總是雷打不動地把好吃的東西全都凍進冰箱裏,等我放假回家的時候像展示珍藏的寶貝一樣全都拿出來給我吃,自己卻從來都舍不得吃,哪怕一口。很多次她拿給我的東西都已經放過期了,我吃了之後會鬧肚子,父親便開始不停地責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