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詩琪
盡管屋子裏的光線是暗沉的,那些散落的夢想,依舊在每個夜晚歌唱。
——題記
—蒼老
三個月的時間裏,我的精神一直處於完全放空的狀態。像是懸浮在天穹上的氫氣球,脫離地球的引力,憑借著自身那不安定的質感一直往上升,直到逃離地球。
走過的路越來越多,多得令我開始思考世界之廣闊,眾生背後的無奈辛酸,及人生的意義。
今天上午去了一趟瓷器口。看了看那邊的風俗人情。挺喜歡那邊蜿蜒不斷的坐落在山巔之上的小鎮,白色的牆皮鑲嵌在古紅色的雕欄倚樓上,來往的遊客慢悠悠地行走在一條曲折的灰色台階上,大大小小的民族飾品店及民間小吃從瓷器口大門一直漫溯至山頂上的普通百姓人家。
我就像是一個驚異於此地美景的小孩,眨巴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儼然一副不識人間煙火味的樣子,從各式各樣的人身邊擦肩而過,從精致古樸的小樓穿堂而入,在綿密輕盈的陽光裏品嚐身邊行人的氣味,品嚐一份身處他鄉自由自在的豪闊。
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僅是以一種不再停靠的開闊姿態,前方的路無盡,每一步的行走都使心靈感受到旅行的愜意。我在人群中細細打量著來往不絕的行人。他們有的是遠遊的客人,有的是拿著單反玩弄藝術的文藝青年,有的是陪同親人出來春遊的本地居民。而我是其中的哪一種?旅客?不經意而過的路人?我不得而知,原本來重慶的目的不過是為了一場重要的考試,可是身處於這片熙攘喧聒的人群間時,我完全迷失了方向感,有關考試的壓抑和高考的無助全都一哄而散,不知所蹤。我想,我需要這樣廣闊浩蕩的經曆,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中。
後來在沿途的路上看見一家叫“時光郵驛”的店,非常特別的名字,我被吸引了進去。那家店子的門麵和諸多飾品店一致,門前鑲嵌著古樸的紅色雕花,懸掛在山巔的某一角。當我走進“時光郵驛”時,密密麻麻的彩色照片映入眼簾,好像隔著一條時光的溝渠,我像是走到了他們曾停靠的那一站,各式各樣的笑臉在眼前清晰浮現,純粹而真誠,姿態不一的黑色字跡被淡黃色的燈光打亮,一種對過去的紀念,對美好青春的宣誓,那是過往歲月裏他們曾走過的路,他們的情誼,他們所曆經的人生,那樣晶瑩剔透的過去,印在一張時光的牆上,斑駁而真實,曆曆在目。
我隻是被眼前的這些美好的人情味感動了。當我決定在此時此地留下我來過的痕跡時,才恍然間驚覺自己孑然一身在外,身邊好像缺少了一種誓言,缺少了停留在這兒的溫情暖意,缺少了另一雙手陪我行走的溫度。
我向來都不是一個溫暖的人。這點,我至始至終都承認。所以當在看到身邊絡繹不絕的遊客或爽朗或緩慢地與我擦肩而過時,我竟然在這些人的背後看見了屬於他們的人生,那種屬於他們的平淡和匆忙,那種屬於他們的,百味雜陳的,迎接著死亡的平靜和蒼老。
蒼老,一向都以為自己還可以轟轟烈烈地耗費著青春,一向都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世情冷暖的小女孩,一向都以為可以永遠無拘無束的上一輩子的學,讀一輩子的書。可是在這些“都以為”的臆想中,當我看見世界的廣闊聯想到宇宙間無數行星圍繞著太陽飛速旋轉時,才恍然驚覺,哦,我已經快脫離青春期了,脫離這躁鬱不安卻又最真實可貴的青春期,脫離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歲月。
所以當在人群中看見那些蒼老的女人行色匆匆從我身邊走過時,我開始意識在自己的人生將要沿著那種枯萎的軌跡行走,將要重蹈她們的覆轍,像一朵開在不合時宜的鬱金香,失去了本有的色澤。
發誓在年輕的日子裏,一定要極盡可能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了解到讀書好和旅行好的意義之後,一定要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生活。
遙遠的人生並不遙遠,也許,它就在眼前,也許,下一秒,就會來到。
我所走的路,都不過是為了更接近心中那個夢想的彼岸,或許,人的一生,都是在這行走的道路上修行。
二燈塔。
難忘舊日上海的江灘邊吹來的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一陣寒冷侵入骨髓。
一個人在青春的末端,荒蕪的轉折路口,妄想看穿下一站世界的陽光,卻在原地托起沉重的步履,徒勞地旋轉。踮起腳尖,就能離幸福更近一點嗎?
一直以來,我始終被一種疼痛的感覺牽絆著。午後的陽光格外耀眼,但冬日的寒冷並沒有因這陽光而打散,反而更放肆了些,穿著厚重棉襖的我依舊能感覺得到風迎麵吹來的孤寒。一個人徘徊在蒼茫的大街上,空蕩的街角,人煙稀疏,我突然停下腳步,思考著下一步該往哪走。
我知道的,至始至終我都無法擺脫這種疼痛。
回到家,推開門,屋子裏橘黃色的燈光在眼角灑下光圈。陰暗的屋子裏好像少了往昔那般明朗和豪爽。記得兒時夏天的夜晚,我和妹妹睡在床上望著那白色的燈光,和那白色的牆壁,不說話靜靜地觀望著這片白色的空間,心裏細細地念叨著長大後的事,長大後要去哪座城市念書,長大後要做什麼工作,長大要會變得漂漂亮亮的嗎?長大後,這個大房子會變得更白,更明朗嗎?那時,母親總是站在廚房門口,嗓門特大的對著房間裏的姐妹倆大吼一聲,“快出來吃飯啦!”每天中午,陽光都會對著門窗,灑滿整個屋子,從客廳一直投影到臥室裏。父親會在太陽正對著家門口時回家,轟轟作響的車總會從離家不遠的數十米外傳開來,然後妹妹便會為父親擺好拖鞋,父親隨意穿起拖鞋便走向廚房咽下一口啤酒,悠哉地唱起歌來。
可是時光像是河流一般,在這世間像翻滾的魚,泛起大片大片蒼涼的白,靜默地發出一聲歎息。
好久都沒有回家了。高中的生活稍縱即逝,但我卻感覺像是沉睡了一個世紀。醒來時,恍然覺察到這世間的改變。陽光在哪?記憶裏的陽光一直都是彌漫著清晨的草露香味的。可是每天當我拉開窗簾的一瞬間,我隻覺周身的一切好似淹沒在灰塵中,溢滿了一片,沉入深淵,無處逃逸。
一直都試著打破這種格局。去遠方,再也不要回來,我對自己說。
一個人的內心到底需要經曆多少創痛,才能凝聚所有力量。或許一切都會改變,事過境遷。一個朋友說,他是相信這句話的,想來,那些曾經如此在意的東西,在事過境遷之後,竟這般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