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月月,沒有動。
\t月月看著我,也沒有動。
\t我坐著,月月站著。
\t我看月月以仰視的角度,月月看我以俯瞰的姿態。
\t我不覺一絲卑微,月月更無半點優越。
\t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沒有絲毫在怕。
\t月月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你……”
\t“噓……!”
\t我阻止月月說話,示意她一起靜下心來觀賞,那陽光穿透屋瓦裂縫灑進來,在屋裏的牆壁上、爛漁網上、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拚湊成斑駁奇妙的光影圖案。
\t而在一推糜敗腐爛的可疑物什的邊緣牆角處,有一株禾綠色的草從一室破敗中擠出,毫無顧忌地散發著屬於一株草的風光。
\t破舊又奇幻。
\t月月看呆了,臉上陰狠晦暗的神色似乎也被陽光驅散,絢麗的陽光跳躍在她微眯著的眼睫上,彼時的她看起來如初生嬰兒般。
\t我盡量用平和的、舒緩的、趙忠祥解說動物世界那般的聲音,想試試安撫月月的情緒。
\t“人的一生短暫到轉眼即逝,卻也漫長到分秒難度。”
\t“我們不能保證東西完好,無論是誰,都會有想要卻不得不缺失的東西,可如果我們努力生活,積極麵對,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那些缺失的,已經變成獨特的、專屬的。”
\t“月月,你問我怕不怕?我告訴你,我怕!是真的怕!”
\t“我怕我來不及對愛我的人說謝謝,我怕我來不及對我愛的人說早安,我怕我一個閃失讓別人的餘生都不能大聲笑,我怕我一個閃失讓別人為此不能快樂生活。”
\t月月怔怔地望著我,然後道,“你說的別人是不是我?”
\t我緩緩地慢慢地站起身,“不單是你,是我們認識的所有人。”我故意把我們兩字咬得重了些。
\t“我們?”月月呐呐地重複了一句,看著我的眼神漸漸清澈。
\t我抑住情緒,小心翼翼地朝月月走近一步。
\t“月月,不管這件事以什麼方式結束,我希望你以後都要充滿勇氣,熱愛生活,認真吃飯,善待關心你愛你的人,去做你想做事,去你想去的地方。”
\t“月月,我們不能保證自己的人生一路順風順水,沿途總是會遇見不會相互喜歡的人,我們要學會寬容對待,這一切是生活賦予我們的精彩,是我們漫漫人生路上的必經之路。”
\t“當我們走過那段路,回頭看,我們會感謝那些傷害我們看不起我們的人,是他們,成就了現在的你我,由此,我們也會越加珍惜自己努力得到的生活……”
\t“哈哈!哈!”
\t月月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t是,狂!笑!
\t直笑到無法停止,直笑到上氣不接下氣。
\t我心裏一震,下意識退回到原地,背靠著牆壁,麵色不改地看著笑到臉部變形的月月。我想是我太天真了,還以為可以用情理打動月月,我想我早應該明白:月月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她明白自己要什麼,並且可以不擇手段地去做。
\t誠如風晨霆所說,風家人身體裏流淌著冷酷殘忍的血。
\t我不知道這是我第幾次想起風晨霆,但是當這一次想起的時候,我的眼前浮現出那個黑人婦女無聲蠕動著的唇型。
\t我試著做了一下,沒字?又試了試,“別怕?”
\t對!
\t是別怕。
\t有些生疏的中文口型,黑人婦女做的用力了些。
\t這一發現,宛如強心劑注入了我的體內,那一霎,就真的什麼都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