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流年(2 / 2)

他心神似有些恍惚,轉瞬而逝:“我幼時有家族的庇護,經常出入宮廷,身份尊貴,別人見我低頭哈腰,我習以為常。直到有一天晚上,朝廷的官兵闖入丞相府,押走所有人囚禁於天牢,我才從父親黯淡的眼神中察覺到了危險。”

年少懵懂,他總以為丞相公子的身份高人一等,是人上人,皇上和姑母待他極好,他與澤極為親近,他的身份不比皇子來的低微。

被囚禁在肮髒簡陋的天牢,他終於明白,他享有的全部榮寵都是因為他是黎氏的一份子。一榮則榮,一損俱損。失去了黎氏的護佑,他其實什麼也不是。君王的一句話,就足以要了他全族人的性命。

陰濕昏暗的牢房裏,娘親抱著他哭得很傷心,爹則滿麵愁容難以置信。淵帝未曾表露過一絲對黎氏的不滿,對黎氏他迎頭痛擊,連根拔起,他的心機何其深沉。

他是像個困獸一樣被驅趕到刑場的,那天狂風大作,天降寒雨,數年難遇。他被迫屈辱地跪在刑場上,渾身被雨水淋得濕透,澤跪在他身旁,掩飾不住懼怕,即使強忍著身體還是在發顫。

可是澤的眼神中仍有一絲希冀,死到臨頭澤還是不願意相信是他的父皇要他死。

“我看見爹娘的人頭滾落在地,死不瞑目。劊子手長刀上的鮮血漸在我的臉上身上,我又冷又怕,卻連哭都哭不出來,喉嚨哽咽著,發不出任何聲音。”黎洛笑得很淡。

“顧曲派人救下我們,是後來的事,我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顧曲把魄月山莊交給了澤,而我則師承鬼聖手苦學醫術毒術,為的是能在將來助澤一臂之力。黎氏滿門的血海深仇我一定要報。”

“不單如此,我還要看著澤登基稱帝,做一個遠勝於景淵帝的曠世奇主。”

他定定看著顏汐,墨黑的眸子染了痛色,很濃很濃,濃的讓人也感到了痛意。曾經的那些傷,那些痛一下去湧上心頭,心中滋味自有千百種,實在很難說得清哪一種是痛,哪一種是苦。

曾經的他是那般翩然出塵,冰冷得拒人於千裏之外,而現在,他的坦白和真誠讓顏汐不知所措,一顆心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顏汐並未笑,她神態依舊,沉靜如昔:“你做到了,他得到了皇位,還贏得了天下的民心。”這個結局對於黎彥澤和黎洛都是最好的,甚至是楚澈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為什麼不把皇位交給楚離,或者是楚紹宇?那樣你就可以和澤在一起。“楚離和楚紹宇不論哪一個做皇帝,同樣是名正言順。顏汐最想要的不就是能和澤歸隱山林麼?

顏汐淺淺含笑,平靜地說道:“我是想要和他比肩而立,他想要的卻是皇位。我捫心自問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精力與各式各樣的女子爭奪他一人的寵愛,黎洛,我有我的驕傲。求之不得,不如放手,若是強求,隻會徒增痛苦。“

她想的比他們每一個人想的都要透徹,黎洛一直隔岸旁觀,以為自己是那個看的最清楚的人。原來他們都錯了。她愛過、恨過,縱然沒有得到最好的結局,卻是活得最真實最坦蕩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