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比倫到西點軍校,乘火車需要3天的時間。艾森豪威爾坐在東去的火車上,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從今以後,他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了,他已經是堂堂的軍人了。今後他個人的命運,已經和美國軍隊的命運、美利堅合眾國的命運緊緊地聯係在一起了。西點軍校坐落在紐約市北部80公裏的西點鎮,成立於1802年7月,正是在美國第3位總統托馬斯·傑斐遜的任期內(1801—1809年)。當時美國剛剛獨立不久,執政的資產階級出於維護國家統一和獨立的需要,創建了這座以培養陸軍軍官為主的高等學校。起初,學員主要由國家總統和國會議員推薦,後來改為招考。建校180多年來,為美國培養了許多優秀的軍事人才。美國的高級將領多半是西點軍校的畢業生。
當艾森豪威爾剛進入西點軍校時,新生們正分別辦理入學手續和接受嚴格的隊列訓練。軍校大多數新生都和艾森豪威爾一樣,在本地是出色的運動員或者是尖子學生,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們中的有些人,自視甚高。所以等這些學生一入校,根據以往的經驗,西點就著手把他們的傲氣打下去,故意用粗暴生硬的態度來打擊他們。
在炎熱的陽光下,學員們正在操場上排成方陣,跟隨著教官的口令認真地操練。“挺胸!收腹!再挺一些!再挺一些!頭抬高!下巴往裏收!動作快!動作要快!快!快!”遲到的一些學員,正奔波穿梭於各座大樓,繳費,領被褥,搬進比斯特兵營4樓的臥室。他們發現,當他們向平民生活告別時,甚至與他們的名字一起告別了。現在他們都成了“混蛋約翰先生”或者“杜克洛特先生”或者“混蛋加德先生”。他們發現自己對命令反應遲鈍,盡管他們以前在中學時代運動技巧是很嫻熟的,但現在他們發現,他們的動作是那麼的笨拙,身體再不輕盈,而是那麼的僵硬,他們甚至笨得連走步都走不齊。他們終於懂得了自己不是軍校裏的老大哥,而是小弟弟,地位不是提高而是下降了,不再是聰明而是愚笨得很。
當艾森豪威爾在1911年到達西點時,開始時他對這裏的一切都不習慣。他對這座最高軍事學府的觀感也是好壞參半。他最不滿意的是高年級學員對低年級學生的戲弄和汙辱。而當艾森豪威爾到達西點時,正值戲弄低年級學生的做法在軍校裏最風行的時期。他們強迫新生做供他們取笑的各種動作和背誦無聊的故事和詩篇。如:要求新生作出過分僵直的立正姿勢,再不就是把蟻穴裏的螞蟻一隻隻提出來;長時間地伸臂平舉體操棒,俯身在一根柱子上做出遊泳的姿勢;雙腿在桌下伸直坐著進膳,這些艾森豪威爾在剛入學時差不多全都熬過了。二年級學生普遍討厭的做法是,新生一入學就讓他們那樣悠閑,不是做一些大難度的動作,而做一些像俯臥撐或者其他別的較輕微的運動項目,他們看著新生那悠閑就來了氣,所以他們就想方設法地刁難新生。大多數新生都能強忍著,但也有些新生無法接受。艾森豪威爾第一位同寢室的學員來自堪薩斯,年齡比較小隻有17歲。他離開家鄉時是由樂隊吹吹打打送上火車的,在家鄉可以說是一個寵兒,而到了比斯特兵營則完全是另一回事。訓練嚴格不說,還要受高年級學生的刁難,他可實在受不了了,他在第1個晚上便哭泣不已,以後夜夜如此。當艾森豪威爾指出其他千百個人能經受考驗順利通過時,他也能順利通過,隻要再咬緊牙關堅持幾個月就行了,他那同室同學嗚咽地說:“你是沒有什麼,而我卻再不能忍受了……”不久他便離開了西點軍校。
艾森豪威爾接受他們的戲弄。他從不對漲紅著臉衝著他呼幺喝六的二年級生發火;每當他要發火時,他就提醒自己:“還有哪裏能使你獲得免費的高等教育?”西點軍校一名士官生一年的薪餉936美元,這對於生長在收入菲薄的家庭和知道錢的價值的艾森豪威爾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每當想起這些,他就強忍著不發脾氣,他是讓著這些胡鬧的二年級學生的。因為艾森豪威爾在年齡上要比他們大一二歲,論體質,他也要比他們強,但他不和他們計較。他想自己身強體壯,做各項體育運動毫不費氣力,全當鍛煉身體了,所以,他把二年級學生的戲謔看做是近乎荒唐可笑的行為,絲毫也不和他們計較。
給艾森豪威爾留下深刻印象的另一個側麵是:禮儀、傳統、參加正式學員行列、軍人的天職。就在1911年6月14日入學第1天結束時,當他和其他264名新生,一起站在檢閱場上列隊觀看軍校學員齊步而過時,他就感到了軍人的英姿。學員們身著軍服筆挺地踏著軍樂聲的節拍十分整齊地行進著,就像一個有機的整體。這種情景在當時是,而且永遠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場麵。當艾森豪威爾宣誓效忠祖國,成為美國陸軍一分子時,他感到“美利堅合眾國”這幾個字有了新的含義。自那時起,他將為自己的祖國服務,盡自己作為一名軍人的義務。這是個莊嚴的時刻,艾森豪威爾始終珍視這個時刻。
西點軍校崇尚過去的曆史,為了對學生進行愛軍愛校愛國的教育,學校建立了西點畢業的名將紀念室。這裏有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擔任過總司令、後任美國第18任總統的格蘭特將軍,有在南北戰爭時期擔任過南方軍隊司令的羅伯特·李將軍,有在北方軍隊中擔任西線總指揮的謝爾曼將軍,有以驍勇善戰著稱、死於圍剿印第安人之戰的卡斯特將軍。軍校還有在西點軍校任教多年的美國名將溫菲爾德·斯科特的墳墓。艾森豪威爾參觀過這些名將的紀念室和墳墓之後深受感動,特別是格蘭特將軍的事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利塞斯·辛普森·格蘭特將軍,在南北戰爭期間,作為聯邦軍隊的司令,表現了突出的領導才幹。他是1868年共和黨競選的合理的候選人,因為沒有值得重視的競爭對手,在第一輪投票中就無異議地獲得了總統提名。他在接受提名時呼籲說:“讓我們實現和平。”
西點名將紀念室詳細介紹了格蘭特的生平事跡。最使艾森豪威爾感興趣的是,這位將軍並非出生於名門顯貴,而是有著和自己類似的經曆。1822年,格蘭特生於俄亥俄州的普萊曾特角的一個製革匠的家庭。小時候,他是一個靦腆的孩子,隻是以駕馭馬匹而聞名。他去西點軍校求學是非常違背他的心願的。畢業時他的水平在班裏屬於中等。他雖然把墨西哥戰爭看做是“強國欺負弱國所進行的最不正義的戰爭之一”,但卻在紮卡裏·泰勒麾下作戰,並且佩服泰勒,仿效泰勒那種不修邊幅的作風。戰後,中尉格蘭特同他在西點軍校時一個同學的姐姐朱麗亞·登特結了婚。1854年,當他的家眷不在身邊,單身在太平洋沿岸執行單調無味的任務期間,他離開了軍隊。
南北戰爭爆發時,他正在伊利諾斯的加利納他父親的皮革店工作。他痛恨農奴主的統治,從而自願從軍,參加了對南方農奴主叛亂的討伐戰爭。格蘭特自己並不渴望晉升為指揮員,但在他39歲時,這位文靜、靦腆、短粗的小個子被伊利諾斯州政府任命為一個紀律鬆弛的誌願團的上校,他很快地把這個團訓練成紀律嚴明的、能征善戰的部隊。到了1861年9月,他成了伊利諾斯州的凱羅所指揮的部隊的一名陸軍準將。他回到軍隊後,3年內就成了聯邦的陸軍總司令,8年內成了美國總統。
格蘭特具有卓越的指揮才能,他的最大的特點是:冷靜、沉著,在緊要關頭,他總是他周圍所有的人都想依賴的一個人。他是一位判斷極為精確、運用戰術極為熟練的人。當戰役的緊要關頭,格蘭特認識到控製密西西比河穀的重要性。1862年2月,他沿田納西河而上,開始實現這一目標。他占領了亨利要塞,然後進攻坎伯蘭河上的多尼爾遜要塞。當南部聯邦司令要求停戰時,格蘭特回答說:“除了立即無條件投降之外,任何條件都不能接受。”南部聯邦軍隊投降了,林肯把格蘭特提升為陸軍少將。
同年4月6日到7日,在夏伊洛的陰暗的森林中,格蘭特打了在西部最殘酷的一仗,獲得險勝。有人要求撤換格蘭特,林肯總統卻這樣回答說:“我離不開這個人,他能打仗。”不久,通向維克斯堡的道路打通了,格蘭特熟練而巧妙地調動部隊奪得密西西北河上這座重鎮,這樣就把南部聯邦切成兩半。1863年7月4日,維克斯堡投降了。1863年11月,格蘭特的部隊進攻了望山和傳教嶺。粉碎了南部聯邦對查塔努加的控製,開辟了向南部縱深挺進的道路。林肯發現格蘭特具有當最高司令員的才能,於1864年3月任命他為最高統帥,總統在頒發這項任命時說:“國家信任你,因此,以上帝的名義,國家一定支持你。”
格蘭特縱觀整個戰局,指揮威廉·謝爾曼向南部挺進,而他自己則留在波托馬河的喬治·米德的軍隊裏,這支軍隊當時正在北弗吉尼亞牽製羅伯特·李的部隊。在弗吉尼亞經過一年的戰鬥,格蘭特迫使羅伯特·李投降。1865年4月9日,在阿波馬托克斯縣政府所在地,格蘭特書寫了一份寬大的投降條款,免除對叛國罪進行審判。格蘭特在南北戰爭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對維護年輕共和國的統一和獨立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艾森豪威爾看了格蘭特的事跡後,十分感動,他決心以格蘭特為榜樣,努力學習,刻苦鍛煉,嚴格要求自己。隻要一有空,艾森豪威爾就喜歡到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大平原上去散步,攀登峭壁,俯瞰赫德遜河,思考著西點在美國革命中所起的關鍵作用,思考著格蘭特和羅伯特·李等人指揮軍事的策略。
戲弄新生是西點醜惡的一麵,艾森豪威爾對此沒有好感,很顯然他不願意作為被戲弄的對象,即使作為二年級學生,也不喜歡這種惡作劇。不過還是有一次,在三年級開學時,有一次他也戲弄起別人來了。一名低年級學生在街上飛奔去執行一項命令時與他撞了個滿懷,跌倒在地。艾森豪威爾驚叫起來,裝作憤怒的樣子,他輕蔑地問道:“混蛋加德先生,你以前服過什麼勞役?”接著以嘲諷的口吻說:“你的模樣像個剃頭的。”那低年級學員振作精神和顏悅色地說:“先生我是個剃頭的。”艾森豪威爾窘得滿臉通紅,二話沒說,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告訴同室的霍奇森說:“隻要我活著,再也不欺侮弱小的了。事實上,不要等到我再欺侮他們,他們也會衝過來把我從擠滿人群的街上打跑。我剛才做了些不可饒恕的蠢事,我竟設法硬要一個人對自己為了謀生而幹的活感到羞愧。”艾森豪威爾對這一件小事的反應在他四年的軍校生活中具有典型性。他從西點軍校接受的是積極的東西,而反對消極的東西。
他在軍校過的是盡可能斯巴達式的生活。住房冬天像冰窖,十分寒冷;而夏天又像火爐,十分悶熱。吃的食物粗糙無味。夏天不間斷地進行操練,烈日炎炎的時候也不例外,餘下的時間就用來背誦功課。這種單調、難受的生活,還隻是個開頭。西點的首要目標是養成軍人品質。為此目的,西點把學員敲打、塑造、錘煉成基督紳士和軍官的固定模式。一切行動都要循規蹈矩。從清晨醒來時起,一直到最後閉眼睡覺為止,一天的生活都有嚴格的安排。當普通大學正在擺脫19世紀的約束時,西點還是牢牢抱住傳統不放。正當整個國家在政治、經濟、風尚以及技術方麵經曆著急劇的變化時,西點卻在有意識地培養無時間感。督學休·斯科特解釋說:“西點不是改革的對象……西點在它的壯麗的道路上前進……安全地向前進……不需要劇烈的變革。”在艾森豪威爾入學之前不久畢業的亨利·阿諾德回憶他的學員生活時說:“我們按照法規,按照……從格蘭特當學員時起……一直沒有改變的每天規定的老一套……生活著……”
西點甚至比阿比倫更與外界隔絕、更閉塞。西點像阿比倫一樣有著十足的自滿情緒;像阿比倫一樣掌握著上帝啟示的真理,覺得不需要去檢驗。這種真理增強了艾森豪威爾在成長過程中所接受的許多教育。在密歇根,埃德加生活在知識的騷動之中——對什麼都提出疑問,對什麼都不接受。在西點,艾森豪威爾則奉命接受教給他的一切東西,並把它記牢。
艾森豪威爾進入西點軍校時,身高5英尺10.5英寸,是最魁梧的年輕人之一。所以他被編進身材最高的士官生得以編入的下連隊。這使他的自尊心得到滿足。艾森豪威爾學習的內容極為狹窄,並且技術性很強,側重土木工程和軍事工程。任課教官毫無例外都是美國軍事學院的畢業生。教學方法自1812年戰爭以來,從來沒有改變過。每天,在每個班級中要求每個學員背出標準試題的正確答案,並對每一次答題的分數都仔細記錄下來。
教官的水平常常比學生好不了多少。有一天,上積分課的教官把艾森豪威爾叫到黑板跟前,讓他解答一道又長又複雜的題目。教官事先解釋過這道題,並給予答案。但是由於艾森豪威爾知道教官顯然是把抄襲的答案寫出來了,所以他當時沒有認真去聽教官的解釋。等教官把他叫到黑板前時,他冥思苦想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用另一種更簡便的方法解開了這道題,但這下可把教官氣壞了。他打斷艾森豪威爾的解釋,因為他根本不相信一個學生會用另一種更簡便的方法解題,所以他一口咬定艾森豪威爾是抄襲了答案,再開始胡說一通使用什麼簡便方法。艾森豪威爾最不能容忍的是別人說他欺騙,因為他一直是一位誠實的人。他開始強烈地抗議教官的無理,幾乎出現被指控不服從領導而立即被開除出校的危險。這時正好數學係的一位高級軍官走了進來,他問清原尾後,要求艾森豪威爾再解釋一遍他的解題過程,於是艾森豪威爾解釋了一遍,接著這位高級軍官宣布這種解題方法是正確的而且是一種更簡便的解題方法,並命令把這種方法納入數學係的教學方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