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的目光久久地盯著水上的波光粼粼,象無聲的愛情電影,微微講述著悲傷。
我看到他身前的不遠處有一個木牌,木牌上有字,但似乎是年代久遠而模糊不堪。他讓目光黯淡地在上麵停留了良久之後跪了下去,嘴唇微微顫抖,象在叨念著什麼。
稍稍猶豫了一下,我決定輕輕走過去。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我的出場,依舊深深地跪著,嘴裏輕輕地念:“相遇是無聲的,如寂靜的花開,喜歡是溫暖的,似親人的疼愛,相愛是瘋狂的,象海浪的澎湃,而恨,則是淒冷的,如同置身在冰塊。因為相遇,所以喜歡,因為喜歡,所以相愛,那恨呢?是相愛的最終結果嗎?真心地愛過,所以我恨。那麼真正的恨過之後,我還能重新再愛嗎?但願我可以,愛到不恨。愛到不恨,愛到不恨。”
我終於明白了木牌上寫了什麼。
字跡斑駁模糊,但依舊殷紅如血,一字字,都刺得張雨的心好痛。
“媽,你教教我,怎麼樣才能愛到不恨。你教教我……”
我聽出了張雨聲音的顫抖。這個學校裏桀驁不馴目空一切的魔鬼原來也是脆弱的。我輕輕地蹲了下去,用難過的手攬住他顫抖的肩。
他轉過頭,眼中是莫大的驚異。
我微微朝他輕笑:“本來我是來偷笑的,卻被你吵到了,所以我也必須要打擾過來啊。親兄弟也要明算賬,這你是知道的。”
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後也微微笑了。
我故作惆悵地抱怨說:“你小子太自私了一點吧?這麼漂亮的世外桃源居然一個人享受,唉,虧我一直把你當兄弟。”我隨意地找了個地方躺了下去,草質柔軟,貼在身下清清的涼。
張雨笑著在我身邊坐下:“你喜歡的,其實並不是這裏的美景,而是它與其他地方的反差,我沒說錯吧?”
我撇了撇嘴:“隨便,誰叫你老覺得自己是心理學家啊?我懶得跟意誌堅定的人爭辯,乏而無味。”
“我不是在爭辯,而是在闡述事實。其實這裏真的很美嗎?我想它比不上任何一個你所遊覽過的靈山勝水,但是它擁有地利,這是所有旅遊勝地所沒有的。沒有人開發旅遊景點時會刻意製造一段荒涼的開幕。而這裏不一樣,它深深躲藏在陰森荒寂之後,它的美,就美在‘柳暗花明’之處了。”
我嗬嗬一笑,這是我有史以來從他嘴裏領悟到的第一個哲理(如果這也算哲理的話)。
然後我告訴他我很想知道有關於他的所有的事。
張雨很憂傷地看了我一眼,學著我的樣子把手放在腦袋下麵躺了下去。我們靜靜地看著天,靜靜地感受時間的流逝。
良久,他緩緩說:“我剛剛生下來沒多久,我媽就死了。我從沒享受過母親的疼愛,甚至,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來不及看上一眼。懂事的時候,我爸告訴我說我媽死於突發性心髒病。可是後來有一天,我偷偷看到爸爸一個人來到了這裏,我才明白原來媽媽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殺,投河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