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 / 2)

\"侃侃,你想想,你幾乎像鼴鼠一樣躲在洞穴裏,有誰這樣跟你過不去?我今天吃了一天的閉門羹,隻有一位民警同誌是慷慨的!\"

他離開那位裸著身子、充滿青春活力、正在補天的女媧,走下梯凳,琢磨好一會,不得要領,想不出從中作梗者是何許人?他說:\"伊斯,我曾經想討好所有人,結果並不落好。五十年代的運動,我父親死了,六十年代的運動,我母親死了。這樣,想討好也沒用的。上山下鄉,我索性對誰也不討好了,自然也就更不落好。人家回城我回不了,於是我浪遊了大半個中國,盡量往人少或者沒人的邊遠荒涼的地方去。後來我考進畫院,又離開畫院,成了閉門索居的個體戶。我幾乎很少接觸社會,一心想躲在不受幹擾的環境裏作畫,我想我不至於得罪誰!\"

如果對這樣一隻鼴鼠,還不依不饒,老實人真是沒法活了。

\"可我對你說過,我真打算洗手不幹,那樣我將是最太太平平的可憐蟲了。你該能理解人與人組成的網絡結構,一旦保持相對穩定的局麵以後,各種力量都盡量避免打破均勢。所以似乎約定俗成的,不允許任何陌生的麵孔出現,以免重新進行曠日持久的組合調整。因此,我在琢磨,伊斯,也許會讓你傷心。他們或者不是不喜歡我這個人,而是不喜歡我的畫。\"

觸類旁通,伊斯\"哇\"的一聲,高興得跳起來。她恍然大悟。\"我怎麼居然把尥蹶子踢入的道德衛士,忘在腦勺後麵呢!\"

事不宜遲,衝下樓去,開著那輛皇冠直奔她原來的家。她可是絕不怕跟人吵架翻臉、哪管天王老子的潑辣貨。

她有鑰匙,無需排闥而入。她剛要以張飛喝斷灞橋之勢,憋足了丹田之氣,準備大吼一聲,不把駱老太嚇休克也要她三魂丟了兩魄。但一聽老人家在她自己的房間裏,肯定躺在安樂椅上,前搖後晃著在打電話。

電話是她第二生命,大家也樂意她喋喋不休。因為她手裏捏著電話,就無法像巡洋艦艦長舉起望遠鏡巡視了。而且她打電話,受害者隻有一人,她不打電話,那遭殃者就多了。

她電話使用率高,她兒子要給她安個分機。她不讓別人買,要自己去挑選。因為她的房間完全要按她的意思擺設陳列。添什麼,減什麼,教練和記者不許插嘴。結果她捧回一台粉紅色的實在香豔肉感的電話機,一看那鼓鼓溜溜的樣子,總使人聯想起女性身體上哪一突出部分。這和她放電話機的小茶幾上的盆景裏那直撅撅的鍾乳石一樣,並不雅觀。按伊斯的話說,完全是心理變態,原始性崇拜的返祖現象。她一看那玩意就樂,忍不住,黑不溜秋,活像。。。。。。她婆婆就板著臉:\"笑,有什麼可笑?神經病!\"

伊斯聽她說到自己名字,改了主意,決定不大發雷霆,幹脆來個水門事件吧!於是躡手躡腳走進客廳,輕輕地拿起那台主機上的聽筒,放在耳邊。

\"。。。。。。我這是一孔之見,僅供你參考吧!反正,人老了,還能做些什麼呢?無非替年輕人把把關吧,因為你是老同誌,老戰友,我才開門見山的。\"

\"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足不出戶,已經快成不食人間煙火的老朽了,根本不曉得外麵的情況。否則,伊斯來,我不會拒絕的。她等於我的乖女,張口要我的心,我也敢剜給她的。啊呀!這小姑娘怎麼不學好,頂著掃黃上,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