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哦，你整整釀造了
一千五百個冬春，
難怪你的每升空氣，
都滲透酒的芬芳。
當年你三杯美酒，
醉倒過千古詩魂；
難怪你的每寸地麵，
都洋溢詩的熱情。
你遠離浮囂的鬧市，
長與山野清泉為鄰；
縱然早已名揚天下，
依舊不辭勞作的艱辛。
南來北往的過客，
都帶走你的一片香醇，
五湖四海的賓朋，
提起你無不甜意津津……
啊，乍相見就感到分外相親，
剛入座就覺得滿懷香馨；
我素不嗜酒也欣然接過酒樽，
杏花村喲，你可理解我的心？
二
……楊柳風輕輕推窗而進，
杏花雨也紛紛趕來助興，
杏花村，感謝你美好的安排，
——難得有這樣動人的夜飲。
席間你贈我一串傳說，
如同你的美酒一般醉人。
聽得燈也朦朧，花也紅暈，
都像我一樣醉意微醺。
望八槐街頭綠蔭含情①，
可在翹盼“八仙”光臨？
樹也逢春，人也逢春，
①杏花村酒廠所在地，古稱八槐街。神話傳說：古時端午節“八洞神仙”來到杏花村，暢飲之餘各栽一槐以誌紀念，因而得名。
天上人間本該舉杯共慶……
望青山逶迤，英魂安在？
曾記否，旌旗酒簾相映。
難忘李闖王一聲極讚①，
染綠了杏花村三百年晨昏……
啊，杏花村你何等有幸，
——贏得了千古赤子心。
你的酒何等有情，
——其中滋味綿綿不盡……
三
哎，豈止是陶醉於香味的清醇，
其色澤亦同樣令我動心——
竹酒喲，黃綠如翡翠，
汾酒喲，明澈如冰清。
①杏花村一度改名“盡善村”。傳說闖王李自成東渡黃河，攻太原，破寧武，揮師打進北京前夕，路過汾陽杏花村，受到人民的美酒款待，闖王極讚杏花村人民盡善，汾酒盡美，乃倚馬立書“盡善盡美”四字相贈。
看來世上一切精粹，
往往表現極為單純。
精何容易！純何容易！
杏花村，你的辛苦有多深？
啊，你為我打開一部釀酒史，
夠我終身回味和思忖——
那醅料裏所摻進的無數心血……
那酒甑旁所經曆的無數艱辛……
豐富的吸取，堅韌的提煉，
苦苦的求索與追尋……
剔除了多少蕪雜與混沌，
才釀製出香滿人間的珍品！
一千五百個嚴冬酷暑喲，
多少青絲變成白雲！
留下了美的酒，美的精神，
汩汩不絕哺育著代代豪情……
四
我舉杯三謝你——杏花村！
贈我美酒，美在酒之醇，
為我洗塵，洗我心上塵，
邀我品飲，實為品人生。
人生之酒有甘有苦，
隻可沉醉不可沉淪；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豈止陶醉，更須清醒！
人間一切美好的創造，
均來自美好的真誠；
人心都像你的酒一般純美潔淨，
生活必定會百倍於酒的芬芳！
啊，燈在凝思，風在沉吟，
花也解語，雨也知音。
杏花村，當我依依放下你的酒樽，
已滿滿捧起你的一汪深情……
1983年2月《雲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