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掛枝頭,知了聲聲嘶鳴。
“他還在外麵?”
教主提筆寫下瘦金體的“靜”字,收筆後隨意問了一句。
書房內研磨的黃衫侍女點頭應道,“回稟教主,副教主仍跪在殿外。”
昨夜從刑堂回來後,一直到今日晌午,鳳歸自請受罰,一直跪在風華殿外。
“他這是故意氣本座。”
教主不悅地道,放下手中狼毫筆,拿過書案上的折子看。翻看了幾本,都是講的雞毛蒜皮的事,有一封暗堂捎來的信,展開一看,落款乃第五奕。
“他既然愛跪著,便撤了午膳,叫他跪個夠。”
黃衫侍女垂頭不語,靜靜研磨著手中這塊千金難求的磨。
信中道,東南一帶藩王有異動,天神教當地的生意受波及,準備將那裏主要的幾十家鋪子都轉入暗中,或搬遷到臨近的青帝城。
具體該如何執行第五奕那邊已經有了方案,特意呈上這封信向教主請示。
風衍仔細看了他們的計劃,對不足之處稍加修改後,提筆用朱砂寫了個“允”字,放置到一邊,等會兒自有暗堂的人會送過去。
風華殿外,烈日當頭。
鳳歸挺直背脊,跪在門前,額頭曬出淋漓的汗水,紅衫被打濕。
飛簷下掛著的宮鈴,發出叮當脆響,似能傳出千裏山嶽,在空靈幽靜的山中回蕩。山間時常有風拂過,故而,守門的兩位綠衣侍女並未察覺,宮鈴無風時竟也搖晃不休。
另一座山峰,山背幽冷處,一個十米深的大坑裏,盤踞著數以萬計的蛇。彼此纏繞,倒三角的蛇頭,斑斕的色彩,昭示著它們的劇毒。有些霸道的,將同居的小蛇當做口糧,張開比腦袋還大的嘴巴,蠕動著身體,慢慢把同類送進腹中。
坑中殘留著斑駁血跡,一些鐵器,衣衫一角,還有累累白骨散落在各處。新投入的那人靜靜躺在坑中,身上爬滿毒蛇,嘶嘶吐著蛇信子,仿佛在尋找一個可以下口的地方。
“那小子沒吭一聲就嗝屁了,也忒沒用了吧?”
黑衣教徒探頭瞅了眼腳底下的萬蛇窟,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畢竟沒喂藥,扔下去前就剩一口氣了,再被底下的毒蛇咬一口也差不多了。嘖嘖,好好的公子不當,偏要觸咱教主的黴頭。誰不曉得,教主最恨這些叛教的細作了。”
同行的黑衣教徒搖頭感慨了一句,想想往日多風光,好好一個驚才豔豔的得寵公子,如今紅顏枯骨,喂了這些畜生。
“確定已經死了,我們就回去交差吧,在這兒盯得瘮得慌。”
“也是。密密麻麻的蛇,唉……”
兩人走後,莫約半個時辰,坑中“屍體”忽然動了動手指,眼瞼微顫。恍惚間,他好似看到頭頂高處的樹枝上盤著一條分外眼熟的碧色紅眸的小蛇。
“小青……”輕輕的一聲呢喃,仿若夢中囈語。
傍晚時分,夕陽漸漸西墜,枝頭鳥雀歸巢,知了也止了聒噪。
風華殿外的宮鈴似之前歌盡了一生的曲調,此時已然如油盡燈枯的老人,縱使風吹得起勁,也再發不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