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
一聲斷喝突然響起,無生這才驚覺還有這麼個人在現場,隻是他在眾人不察時走得很近了,斷喝響起的時候,手中一記冷光已經直直飛向李夢鈴,李林情急之下將李夢鈴揉進懷裏,自己卻用身體來擋,隻是這一下,避無可避。
無生內心暴怒,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冷光衝了過去,一聲驚呼正要出口,另一道微光突然衝了過去,半路上將那道冷光打了下來。
“修行之人卻毫無憐憫之心,未免可笑。”
淡淡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那道士再三被打斷,早已怒發衝冠,待要去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一道極細的黑芒迎麵撲來,眼前一黑,已經失去了意識。
一個穿著墨綠色長袍的俊秀男子從早已茫然的人群後麵走了出來,他微微笑著,眼睛裏有深得像黑色的綠意。
無生見到他,驚喜的喊道:“十六!”
男子點了點頭,走到蓮兒父母身前,將一個小巧的白瓷瓶子交給他們,說道:“把這裏麵的水倒進她嘴裏,她就會醒來了。”蓮兒父母愣愣的,茫茫然接過,又突然激動起來,哭著往後跑去。
他又看向周圍的人,依然淡淡笑著,說道:“這麼晚了該睡了,今晚的事情都忘了吧。話音剛落,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前一刻還茫然看戲的人,仿佛收到某種暗示,齊刷刷轉身,說著“該睡了該睡了”,一轉眼走了個幹淨。
做完這些,名叫十六的男子這才看向無生,戲謔道:“你把墨駒兒放回去,自己可知道路?”無生哈哈一笑,說道:“你不是來找我了嗎?”十六搖搖頭,看著眼前的狀況,垂下眼睛不再說話。
李夢鈴看著十六,隻覺得這個人給她一種過於深邃,又無法歸類的感覺。
“鈴兒…?”
一聲微弱的呼喚在身後響起,李夢鈴被嚇到一般回過頭,卻看到隋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掙紮著爬起來看向她。
目光相接,他仿佛還停留在過去的某個瞬間,疑惑的改口說著:“小姐…?”說完,又沒有了聲音,眼神渙散,再也聚焦不起來。
李夢鈴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心裏有什麼又湧了出來,突然覺得自己可恨至極,哭著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棠哥哥。”
隋棠就爬起來,任隋敏攙著走到李夢鈴麵前,李夢鈴哭得滿臉通紅,還是小女孩的樣子,縮在李林懷裏不住的道歉,李林幫她擦著眼淚,卻顧不得自己也已經模糊一片。
隋棠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胸口的血跡,有些哽咽的問道:“你疼嗎……?”李夢鈴搖了搖頭:“…不疼。”隋棠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抬起手,微微顫抖著摸了摸李夢鈴的頭發,“棠哥哥永遠和你在一起,好嗎?”他說著,又留戀般的碰了碰她的發尾,重複道:“好嗎?”
李夢鈴哭得哽咽不止,她點著頭,終於破涕為笑,說道:“好!”她看著隋棠,抹著抹淚又說了聲“好”。這時,一顆水珠從她的胸口飄了出來,飛到無生手邊一閃不見了。李夢鈴轉身向依然跪在原地的父親深深鞠了一躬,起身之時,衣服騰空一般落到地麵,蓋住一具小小的骨骼。
李林已經哭得無法自已,隋棠麵如死灰任父親扶著自己。
十六走到那堆衣服前麵,從袖口撿起來一個銅製的鈴鐺手環,“叮鈴”一聲響起,隋棠就哭了起來。無生不忍再看,慢慢說道:“好好振作,說不定還能相見的。”
隋棠驚愕的看過來,無生為自己衝動心裏拍了一下嘴巴,已經來不及改口了。十六轉頭來對無生說:“走吧。”無生看著他淡漠的臉,知道他不愛與人打交道,衝三人點了點頭,跟著十六出去了。
夜涼如水,身後的故事已經遠去,十六拿著手環不說話,無生卻有點好奇:“到底怎麼回事啊。”十六看了看她,說道:“母親一族世代相傳的手環,久了,就能聽到願望了。”
無生沉默了半晌,突然想到:“啊,要是那個道士知道了,隻怕又要說這手環是妖怪,得燒掉呢。”
十六略微冷笑:“幽冥皆從人心起,卻道幽冥惑人心,這麼久不見,你就這樣打趣我。”
無生努努嘴,愜意的笑著沒有說話,兩人拐過一個彎,來到一處開著的門口,看到門口右邊的牆上,一個暗沉的木牌,在月色中也極不顯眼,仔細看,才能看到木牌上寫著的一個“段”字。
走進去的一瞬間,手環突然響了一聲,一個淡淡的人影從手環裏飄出來,站在兩步外向他們鞠躬。無生頗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十六卻心情明顯好了,說道:“閣下安心在我這裏待著吧,若是有一天還能相見,你可自行離去。”
那人影便點了點頭,微微鞠躬消失了。
無生愣愣的看著,她還是分不清楚,這個人影是李夢鈴,還是銅鈴,不過看十六的態度,銅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好吧,她想,她也習慣了段十六對妖物格外厚待的態度。想到這個世代相隨的祖傳之物,大約會在這裏,靜靜等待那個血脈重新誕生的一天,不知怎的,心裏終於好受了些。
隻是對隋棠而言,接下來的每一天,該多麼漫長呢?無生想著,心裏又有些發痛,十六卻已經心情頗好的泡來一杯茶,看著無生,問道:“如何,“紅塵”集得差不多了吧?”無生點點頭,那顆水珠在她手心內發著熱,不知怎的,李夢鈴孩童一般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想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