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篇】第三十七章守護之心(五)(1 / 3)

無生的氣息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鱗生立在半空中,深深地呼吸了幾口,薄汗從他額頭滲出,若非自己執意做的準備,無生就要死在那個靜悄悄的十方殿裏,不被任何人知道。一想到這裏,他隻覺得有什麼在體內暴漲起來,雙邪在手中嘶吼,巨大的魔氣從劍身上溢出來,與他體內暴動的妖氣相互呼應。

“哼!龍犴,你欺軟怕硬,公報私仇,竟然有臉追到這裏。”

“元衡躲在哪裏?你老實交代,我考慮讓你死得痛快點。”龍犴盯著他手上的劍,幾乎要睚眥崩裂,一道魔氣感應到他的殺氣,穿過兩個天將向他穿刺過來,他的右臂猛然一疼,整個右手化作血紅的顏色,如同地獄裏嗜血的魔獸。

鱗生盯著他,臉上的表情變都沒變,他看著龍犴和幾個天將衝了過來,冷哼一聲,揚起手中魔劍,狂怒的波濤伴著隱隱龍鳴橫掃而去。

無生聽到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炸裂,心中焦急狂亂,眼睛裏再也看不到其他,奔著粼粼波光和水聲而去。終於,水汽撲鼻,闊別千年的水光盈滿了她的視線,她想也不想,直接跳了進去。

落入水中的一刹那,那些遺失的記憶撲麵而來,她在水中睜開眼睛,看著這片世間萬物最初的起點,卻發現這裏一片虛無,沒有蓮花青草,也沒有遊魚蟲豸,隻有或黃或青的點點光暈在湖水裏飄蕩,一點點彙聚到湖底的一側,那裏有一段幽深的通道,吸引著湖底裏無意識的點點微芒。

她往湖底遊著,那一次所看到的金光一定來自於湖底,她一點一點搜尋著,不敢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終於,她撥開湖底的細沙,看到一塊被水衝刷得光滑的石頭,石頭中間一塊圓形的缺口,底下是雪白的基座,如同新刻一般,她幾乎要倒吸一口氣,急忙加快速度繼續搜尋。然而她越找,臉色卻越發慘白起來。

湖底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個嶄新的凹口…

一陣巨響穿過水麵傳了過來,湖底輕顫,湖水溫和的動蕩著,將無生推到那唯一的發現之處。無生驚惶的撫摸著那個小小的凹口,那裏分明有什麼曾經存在,但如今卻什麼也沒有。

是誰…又是什麼時候拿走了它們?

是迦衍還是……

突然,她的手碰到什麼,她撥開淺淺的泥沙,一小片粗糙的根莖在細沙的拂動中露了出來,她朝那樹根生長的方向遊去,一直遊到那個幽深的狹窄通道,看到那細細的樹枝在黑暗中隱匿著,急忙往上遊去。

衝出湖麵,無生看著遠處極目遠眺,就像在漫長的過去她偶爾會做的那樣。隻是這一次,她清楚的知道了那裏有什麼,她仿佛看到那些湖底的微芒從那細細的樹根一路往上,最後化作同樣顏色卻更明亮的光芒,從樹葉中飄蕩出來,再散逸到遠方不同的世界裏。

世界盡頭不僅僅有無根湖,還有一棵樹。隻是這二者到底在什麼時候有了如此隱秘的觸碰?

想到盤踞於凹槽下的那支樹根,無生隻覺得遍體生寒,忍不住發起抖來。這時,又一聲巨響傳來,她抬起頭,看到遙遠結界外的天空上,鱗生黑色的身影已經發生了變化,這樣遠遠的看去,他背後仿佛有巨大的黑色蛟龍立於洶湧的浪潮之上,魔氣盤旋之間,無數黑色的利刃朝前方迸射而去,組成不斷炸開的劍網,如同另一道結界將不斷衝上來的天將打了回去。龍犴在空中輾轉騰挪,看準每一個可能的機會朝鱗生攻去,空氣被撕裂的聲音不斷響起,鱗生的四周一片黑霧繚繞,巨大的邪氣將那一片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突然,鱗生閃開龍犴側麵一擊的時候,有天將從另一側襲來,尖銳的長槍刺破他的肩膀,鮮血的顏色隔著遙遠的距離刺痛了無生的雙眼。

“鱗生!”無生嚇得大叫一聲,她爬上湖岸,心裏一橫朝鱗生的方向連跑帶躍飛奔而去,她看著那一片黑霧幾乎要將鱗生湮沒在裏麵,眼淚早已經流了出來,這樣下去,鱗生一定會因為殺意太濃而化作禹疆,迎接他的除了死亡將再無其他。

鱗生聽不到她的呼喊,他已經快戰得脫力,虎口早已經崩開細小的裂紋,黑色的衣服被鮮血染出暗啞的亮色,耳邊全是廝殺之聲,他每一動就有一聲慘叫響起,手中的劍刺進多少人的身體已經模糊起來,就連空氣都凝固起來,隻有殺氣在不斷盤旋嘶吼,龍犴也已經戰得快要失去意識,氣喘籲籲之間,巨大的龍影在他身後越來越清晰。

殺…

龍吟吐息之間是鋪天蓋地的殺意,他體內翻騰的幽冥之氣連同魔氣一起,幾乎要將他炸裂開來。殺了他…他聽到內心不斷發出的咆哮,全身的每一個地方都仿佛警覺起來,所有的金色都是敵人,所有銀色都是敵人,隻要那些金色與銀色稍有動彈,他手中的魔刀就會嘶吼起來震得他手心發麻。

殺了他們,你生來就是為了殺戮不是嗎?低啞縹緲的問題從手心傳來,仿佛是雙邪安耐不住的引誘。

你的宿命不就是如此嗎……?殺吧!

鱗生的眼神一瞬間暗沉起來,藍色的身影突然在眼角一閃而過,迦衍靜靜的站在半空中看著,雙邪劍的魔氣不斷的向他撲過去,卻被無形的屏障攔住,瞬間消解,他沉默端莊的麵孔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表情,隻是鱗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在追逐著自己手上的雙邪,“這把劍將要了你的性命。”迦衍的話在耳邊閃過,他笑了一下,舉起來看到劍上一道蒼青色的封印,封印已經很淡了,在黑色張揚的魔氣掩蓋之下,幾乎無法被注意到。

段十六刻下這道封印,用來遮擋雙邪的原形,但此刻,這道封印不知何故吸引了迦衍的全部視線,鱗生看在眼裏,想到雙邪安靜矗立在結界外,仿佛就是在等待自己一樣,手上愈發狠了起來,一道道妖魔交織的殺氣衝了過去,天將們的慘叫聲從四處響起,迦衍依然動也沒動。

“我的宿命…”他輕輕說著,並不打算讓任何人聽到:“我的宿命關你何事?”

迦衍垂下眼睛,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從他唇邊溢出。

龍犴終於化作完全的龍形,金色帶血的雙目怒睜著咆哮而來,僅剩一隻的前爪劃破了空氣,將黑色的魔氣如破布般撕得粉碎。鱗生大吼一聲,將雙邪從身前的天將腹中抽了出來,一轉手腕,長劍化搶蛇行而去,卻要與那真龍正麵交手。

“鱗生!”

巨大的邪氣衝天而起,無生的呼喊聲中已經帶上了嘶啞。她停下來,急促喘息著抖著,她原本想衝出結界,哪怕死掉也要衝到鱗生的身旁,可是此時,當那顆樹的影子終於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猛地頓住了。

“鱗生……”她喃喃著,打了個冷顫,卻一咬牙朝那棵樹跑了過去。

妖物,既然有強大的妖物,那就解放出來!她想著,就算那妖物先會吞噬自己,也要拚一把拖住迦衍,不然…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棵樹的麵貌越來越清晰,她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到樹幹上交錯的巨大紋路。

一陣風吹過來,一絲極淡的幽冥之氣在風中拂過她的鼻子,夾雜著一絲水汽令她有些恍惚。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樹下出現,如同不經意的從另一側走過來,正好走到無生的麵前,遙遙相望。他身上暗綠色的長袍比樹葉加起來的顏色還要深一些,在風中輕柔的飄動,像最悠閑的貴公子,享受著某一個下午的風與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