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一樣的王朝:趙匡胤的溫和變革(1 / 3)

公元960年,五代十國時期,後周顯德七年正月初一,溫暖的春光尚未普照大地,料峭的寒風還在吹拂,年僅七歲的周恭帝柴宗訓登上皇位還不到半年,在新年的宴席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整個朝廷裏氣氛祥和,喜氣洋洋。

突然,河北邊境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遼國軍隊揮師南下,聯合北漢大舉入侵中原!一時間,群臣慌亂,朝廷緊張,周恭帝命令趙匡胤為大將,率軍出征,抵禦強敵。

這位趙匡胤將軍,是後周數一數二的人物,他追隨先帝周世宗多年,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從低層軍官逐步上升為軍事統帥,擔任歸德軍節度使,在先帝臨終前,他又被提為殿前都點檢,是皇帝直屬的禁軍統領,可見後周朝廷對趙匡胤的信任。趙匡胤本人也氣度豁達,知人善用,在掌管軍政的六年多時間裏,為後周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早已成為了士兵們心中的精神支柱。

帶著朝臣們的重托,趙匡胤率大軍出發了。可是幾天後,當軍隊行進到開封以北的陳橋驛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由於昨夜的醉酒,趙匡胤一直在昏睡當中,到了日上三竿之時,眾將領才敲門叫醒他,說了一番令人震驚的話語:“現在新皇帝年幼,我們將士在外拚殺也沒有地方領功受賞,您是後周軍隊裏最高的軍事長官,我們願意擁立您為皇帝!”

什麼意思?政變。

剛睡醒的趙匡胤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被手下人披上準備好的黃袍,然後眾人拜倒,高呼萬歲。轉眼間,這位後周最為倚重的軍事將領,變成了政變者,當然——也是新王朝的建立者。

這就是發生在中國十世紀的一場最簡潔明快的軍事政變,並將在此後的歲月裏深刻影響中國曆史。後來人們才知道,原來根本沒有什麼強敵入侵,所謂“遼軍大舉南下”的消息是政變者早就預謀好的。

掌握軍權的趙匡胤輕而易舉做成了天子。從史書記載中我們看到,政變者趙匡胤的形象是曆史上最溫和的:在一番推辭下,他“迫不得已”地被眾人擁立為皇帝,無可奈何,長歎一口氣說:“唉,先帝留下這麼大的國家,如今隻有年老的太後和年幼的皇帝,我本來應該不負重托輔佐幼帝以報國恩的;還有諸多公卿大臣,原本都與我是同僚;但既然你們已經擁立我為天子了,那麼大軍返回京城時千萬不要驚擾了皇宮,更不能像前朝那些叛亂大將那樣搶劫欺淩,不然我就要以嚴厲的軍法處置。”在趙匡胤一番“無可奈何”而又“以百姓為重”的表白下,將領們更加崇敬這位領袖,遵照他的指示,不動幹戈。緊接著,大軍班師回開封,城內早已聯絡好的將領很快打開城門,軍隊兵不血刃地控製了京城。

自唐王朝滅亡以來,十世紀下半葉的中國處於五代十國混亂時期。群雄割據,自立為王,短短五十四年間,中原相繼出現了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五個朝代,這期間“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禮崩樂壞,世風日下”,每一次朝代更換,都是前朝的藩鎮大將靠軍事割據發展起來。

相比於石敬瑭借契丹兵攻滅後唐、郭威發動政變滅亡後漢,趙匡胤的軍事政變簡直如同和煦春風一樣:進城之後,軍隊秋毫無犯,百姓生活一切照舊,也沒有傷害後周的太後和小皇帝,對後周公卿也沒有欺辱,大街上除了時不時的戒嚴,百姓們還是照常過日子——這簡直不是政變,更像是一次普通的軍隊回城。後周的宰相範質、王溥等在認清形勢後,也很識時務地拜稱新帝,一切都輕而易舉。之後就是在崇元殿舉行“禪代”,後周皇帝宣讀禪詔,退位,新的王朝“宋”就這樣成立了。

黃袍加身,陳橋兵變,它似乎沒有任何先兆地發生了,而後又理所當然地被世人所接受。

縱觀五代十國以來,這種現象是有社會群體心理支撐的。中原諸國林立,一個政權取代另一個政權,多少帝王命喪臣子之手,江山易主的情形如走馬燈似的上演。後梁取代唐,後唐又取代後梁,後唐又被後晉所滅,後晉被後漢取代,後漢又被後周所滅,官員百姓們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五十多年來,人們以一種很自然的心理接受現實,忘掉前一個王朝,又迎來新一個王朝。臣民們不反抗新的帝王,新帝王也不會過分追究舊臣,大家相安無事,照常下去,隻要是生活穩定,誰來當皇帝,又有什麼區別呢?

南方諸國被宋軍一一平定,從安史之亂到五代十國的兩百年混亂時期,在宋太祖趙匡胤這裏終結。大宋王朝的欣欣向榮昭示著一個盛世的到來,人們再次看到了中華統一的希望。

隻是,作為“政變者”登上帝位的宋太祖趙匡胤對這個新興國家並不放心,他深諳“五代為國,興亡以兵”之道理,在他的內心深處,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憂患:他趙匡胤能奪權立國,難保自己手下的大將們不效仿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