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劉瑾為人陰險惡毒,掌握了權勢之後,大肆貪汙,明目張膽向朝臣索要錢財。有的官員剛剛升遷,劉瑾就索取“賀印錢”,如果對方不知趣不給,馬上就被革職回家了。平江伯陳雄因為不送賄賂,被劉瑾栽贓陷害,削爵抄家,全族人被押送到邊境充軍。反之,宣大總督劉宇,剛上任時就向劉瑾行賄黃金萬兩,使劉瑾喜不勝收,後來劉宇又先後送給劉瑾幾萬兩銀子,結果一直升遷到兵部尚書的位子上。由於劉瑾有皇帝撐腰,權勢越來越大,但凡地方官員們進京朝見皇帝,都得先去拜訪劉瑾,送上貴重禮物,不然就仕途無望。有一位給事中周鑰出差歸來,因借不到錢送禮,又恐又急,竟然在途中自殺了。
據說劉瑾是中國曆史上最富有的太監之一,他通過敲詐、勒索乃至明目張膽地受賄,被抄家時發現藏有黃金250萬兩,白銀5000餘萬兩,按《血酬定律》一書作者吳思計算,劉瑾家產僅金銀一項相當於254.88億人民幣,和當時國庫的年收入差不多。
為什麼一個太監能有如此權勢?這要從明朝體製來說。
在明朝,百官向皇帝上書,要先送內閣,由內閣輔臣做出初步的處理意見,叫做“票擬”,再交給皇帝批閱。皇帝用朱筆(即紅筆)在奏章上批示,叫做“批紅”。有的皇帝不勤於政事(如明武宗),便讓寵信司禮監的太監(如劉瑾)代筆,司禮監在當時是很重要的內宮官署,有掌印太監一名,秉筆太監八至九名,這就給太監的胡作非為提供了可能性。另外,司禮監的太監還有一個其他部門無法比擬的特權:傳達皇帝旨意。劉瑾這個人頗有心計,每次在明武宗玩耍高興的時候,就拿著奏折去詢問,三番兩次,明武宗厭煩了,就讓劉瑾自行決斷,不要再來打擾自己,於是劉瑾就順理成章替皇帝擬旨、有機會篡改聖旨,這是他專橫跋扈的重要資本。
可以說,明朝太監們專權,都是建立在依附於皇帝的基礎上。偏偏明朝出了最多昏聵懶散的帝王,正德、嘉靖、隆慶、萬曆、天啟這些皇帝都長時間不理朝政,事務丟給手下人去做,遇見正直的大臣如楊廷和、張居正等人還好,一旦被如劉瑾、魏忠賢這樣的太監或如嚴嵩這樣的奸臣等利用,則禍國殃民,使整個國家走向混亂。
很多大臣聯名上奏罷黜劉瑾,遭到了極強的報複。劉瑾在武宗麵前添油加醋地進讒言,然後矯改聖旨,嚴厲處罰那些大臣,致使很多官員被罰得傾家蕩產,革職罷官。
1506年,正德元年,給事中艾洪、南京給事中戴銑、禦史薄彥徽等二十一人聯名上奏,彈劾劉瑾,劉瑾大怒,將這二十一人全部逮捕,各廷杖三十。劉瑾使用“廷杖”比其他人都要狠毒,之前的“廷杖”是允許受罰者在身上墊毛氈的,或者不用脫去褲子,而到了劉瑾這裏,他要求凡是受廷杖的官員必須脫光衣褲,用實心大棒打,而且每打十棍就要換人。這種情況下,受懲的官員多半被打死,或是嚴重殘廢,其中戴銑受刑最重,當時死於杖下,禦史蔣欽被杖了三次,每次杖三十,最後因傷勢過重死在獄中。
太監的心理遠比一般人要狠毒,由於生理的殘缺,他們人格上嚴重不自信,一旦掌權,普遍會變本加厲地報複、宣泄,如果國家的權力掌握在這些人手中,很多恐怖的行為就會像災難一樣產生。
每個太監都經受過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痛苦,他們的人格也在這種痛苦中一點點被扭曲。
據清末太監馬德清自述:“那年頭,沒有麻藥,沒有什麼注射針、止血藥那一類東西……硬把一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摁在那兒,把他要命的器官從他身上割下去,那孩子該多麼疼啊!一根根脈通著心,心疼得簡直要從嘴裏跳出來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整天躺在土炕上……脊梁骨像斷了一樣,想翻一下身,可是哪敢動一動呢,就是略微欠一下身子,傷口也牽著心疼呢!大、小便就這樣躺著拉、尿,每一次換藥,都把人疼得死去活來。”
這種真實的自白,在我們麵前展現出一幅慘忍的畫麵。太監們無一不是經過這樣刻骨銘心、撕心裂肺的場麵,生理上的摧殘,成為他們內心深處永遠無法根除的痛,乃至於一旦得勢,這些被扭曲的心靈急速膨脹起來,變本加厲地要得到更多彌補。
太監們都是從最底層、低賤的位置做起,他們喪失了做男人的尊嚴,在大臣和皇帝眼裏不過是最低下的奴仆,人們可以對他們呼來喝去、隨意斥罵。太監與家庭不再有關係,一輩子寄身深宮,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無法享受天倫之樂,隻有年複一年地逆來順受,靠巴結主子、討好皇帝獲得生存資本。他們的心靈是扭曲的,價值觀也是扭曲的,而且這其中真正得勢的太監是少之又少——現實的殘忍培養了他們的世故油滑,當他們一步步走到權力巔峰時,也正是其心靈宣泄、報複的開始。
和明朝中期的汪直、劉瑾等人相比,明後期天啟年間的大太監魏忠賢更加權勢熏天,達到登峰造極的熾熱地步。
天啟三年,魏忠賢掌管東廠,權力日趨增長。此時由於“東林黨”排斥異己,打擊其他政黨,許多官員紛紛投靠魏忠賢門下,當時的齊黨、浙黨、楚黨等都成為魏忠賢的走狗,時人稱之“閹黨”。天啟皇帝愛好木匠活,不理朝政,魏忠賢大權在握,借皇帝名義打擊異己,誣陷東林黨人。自內閣首輔東林黨葉向高被迫辭職後,許多東林黨人也遭罷黜,一時間,閹黨控製整個內閣,魏忠賢權傾朝野。
魏忠賢作為一個太監,竟然成為當時許多文官的首領,操縱了國家政治,引起正直官員的憤慨。天啟四年,東林黨人楊漣上書痛斥魏忠賢的二十四大罪,揭發魏忠賢的奸惡,可是昏聵的明熹宗不理政事,偏袒魏忠賢,使魏忠賢依然大權獨攬,閹黨和東林黨的矛盾越發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