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一個宮人,“你去找一找陛下,看看他在哪裏,起來了沒有。”
宮人不敢有片刻的遲疑,也不敢問皇後要找哪個陛下,遂像模像樣地跑出去磨蹭。
她看到從紫闌殿內出來一隊內侍,領頭的是兩個十四五歲的,懷裏抱著帶鞘兒的長刀,皇帝頭戴著翼善冠,居然連步輦都不乘,就大步挺身地往含元殿走,後邊隨駕的一隊內侍一路跑,才剛剛跟得上他。
領頭的一名內侍扯著嗓子喊道,“陛——下——升——朝——!”
嗓音清脆宏亮,老遠可聞。
宮人想,嗯那,武皇後在長生殿注定能聽到這句了,她這才磨蹭回來。
往常,武媚娘都是聽到這句喊以後,再等一會兒才現身,她喜歡等著李治先在含元殿的龍座上坐下,然後她才入座。
但今,她急切地起來趕到殿外,皇帝的隊伍已經看不到了,武皇後又遲疑了,萬一上朝的不是李治而是另一個人,那她愣頭愣腦地冒上去會是個什麼場麵,她還算皇後麼。
正在遊疑間,便看到李治魂不守舍地從紫宸殿溜噠過來。
武媚娘大驚失色,怕什麼來什麼,“陛下!你??”
李治看了看她,“怎麼你還叫我陛下,昨晚之事你睡一覺便忘了?你還這副打扮做什麼!還以為是皇後,皇後在盈隆宮沒來!”
有個侍者匆匆從含元殿的方向跑過來,對著李治和武媚娘施禮,“皇上升朝了,他在等著陛下,請陛下立刻前去。”
皇上請陛下升朝。
李治道,“皇兄這是在叫我嘍。”
侍者道,“正是,但陛下怎麼還不更衣?”
李治攤了攤手,“你讓我更什麼衣?大明宮可為我準備了親王的服飾?我總不敢還穿著袞冕上去!”
武媚娘道,“高祖過,朝會衣裳宜盡用赤,你換一身紅,也有法。”
宮人們立刻去準備,李治就同武媚娘站在一起等。
他問前來傳諭的侍者,“皇兄沒過要我以何種身份前去?”
侍者道,“的已經很明了,皇上,‘去請你陛下來’。”
李治很滿意他的機靈,問他,“你叫什麼?往日也未見過你,都是許魏安在眼前晃,他去了哪裏。”
侍者道,“陛下,人褚來喜。許魏安從昨夜起便在紫闌殿。”
李治“哦”了一聲,換好行頭匆匆去了。
褚來喜還想跟著李治回含元殿去,又見武皇後在這裏,不知該何去何從。武媚娘趁著身邊沒人,問他道,“許魏安昨晚便在紫闌殿沒出來?”
褚來喜低低的聲音回道,“回皇後娘娘,他已在紫闌殿捆了一宿了,不知眼下死沒死。人昨夜便來長生殿給娘娘報信,但娘娘那時已睡沉了。”
武媚娘一下子泄了氣,皇帝請陛下,她早該想到是這個結果。
她不能再去含元殿了,那裏沒她的座位,她應該去紫闌殿,不能像做了虧心事似地躲著。
她匆匆返回長生殿,自己卸了鳳冠、脫了皇後正裝,又將剛剛打好的妝容都洗去了,然後由褚來喜領著,素麵往紫闌殿而去。
……
含元殿,文武群臣濟濟一堂。
李治一到,皇帝便示意他坐禦案後的另一個座位,往常那是武媚娘坐的。
李治向皇兄謝了座,坐下時恨恨地想,這些人可真是,突然多了個皇帝也沒有一個人表示吃驚。
很顯然皇兄一直在等他,還沒到正事,但這麼倉促的一段功夫,皇兄就是與眾臣解釋兩句時間也不夠用啊,他也能聽到個尾巴呀。
但那些人個個眼珠子賊亮,腰杆筆直,仿佛什麼都知道了似的,薛禮自不必,連七十歲的程知節都來了,難道皇兄從盈隆宮到長安的消息,昨晚一下子都傳到了?
皇帝坐在那裏朝下邊拱了拱手,道,“人到的很齊全,多謝你們給朕麵子……許敬宗,是你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