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閩贛山區通流的紙煙多為銀象煙、贛州橋、乘風煙等,家裏的黃土牆上,貼滿了一排排銀象煙殼紙。金光爍爍的彩紙,上麵繪有一頭銀灰色的大象。哥姐們分門別類,將同一種煙殼整齊地貼成一排排。除煙殼外,牆壁上還有許多鮮豔醒目的“三好學生”獎狀,周邊糊裱著一些雜七雜八泛黃的舊報紙。
在偏遠的農村,村民以抽自種的黑煙和街頭買的煙絲為主,那時縣裏還未引進烤煙種植。由於貧窮,村民極少有人抽紙煙,煙殼紙亦十分稀得,通常是在婚宴壽慶等盛大酒筵上,主人每桌輪流給賓客散發完煙後,與無數同齡小孩爭相求得的。
那年,嬸子家來了幾位做煙的外鄉人。嬸子家座落在半山腰,單門獨戶,離我隊百多米遠。那些人之所以選擇在拐角僻靜的嬸子家,是因她家地勢隱蔽,平素往來走動的村民也較少。
四五個外鄉人中有男有女,落腳後,他們在嬸子大廳裏安上製煙的簡易機器,開始批量生產紙煙和盒裝紙煙。成捆成捆的銀象煙殼紙新嶄嶄的,是從外地帶來的,他們根據市場行情,來大量生產街市熱售的各類紙煙,有時也會生產一些貴重的好煙,這些好煙盛裝在圖飾高檔精美的鐵盒裏。
閑時,他們便會分工幫嬸子家挑水,嬸子每天要另外幫他們做飯。在竹山腳下挑水時,她(他)們總會熱情地與村民打招呼。
嬸子家養有一條精神失常駭人的大黃狗。這條黃狗瘋瘋癲癲,時常六親不認,連我們這些熟絡的近鄰到她門階下都狂吠不止,瘋狂地欲撲將上來,模樣實在得人怕。村民有時去到嬸子家石階下,它便躥將出來狂吠,膽小者撒腿猛跑,膽大者蹲地撿石頭。每回去嬸子家看做煙,我們手裏都要事先備好一根粗長的棍子,以防他冷不丁猛撲過來扯你一口。
那次,哥去嬸子家看做煙,被那癲狗冷不丁撲倒在地,嚇得哇哇慘叫,腿部被它狠狠地啃了一口,傷口流血,嚇得半死……
從此去她家看做卷煙的人更少了。幾個做煙人似乎來自相鄰的閩省。男的將製好的成品煙一條條運送出去,返回時帶來散袋煙絲和一捆捆煙殼紙,繼續生產加工。日複一日,他們在嬸子家做煙,一晃便是一年多。
有時,父母和其他熱情的鄉親也會邀請他們到自家做客。他們和村民一樣,都很和氣,與大家相處融洽。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不知是被人舉報或其它原因,他們在某天裏突然告別嬸子家,背著村民悄悄地搬走了。嬸子空落落地大廳裏遺留下一摞摞嶄嶄新未加工完的煙殼紙,還有一些卷包好的盒煙和紙煙,剩落一些簡易的製煙設備。從此,再也沒見他們來過。
§§第三章 如水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