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絲絲淋濕著感受,離家已有好幾個春秋,青石小巷永遠是望不到頭,那裏住著我的親戚和朋友。歲月悠悠飄走了追求,回家沒有找到合適的時侯……”優美的旋律如水漫溢,婉轉悠揚,令人陶醉。
那年漂泊上海,這首憂傷美妙的旋律從收音機悠然飄出,霎時周身融暖,激動沉醉。那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天涯共此時——《今晚有約》”欄目,摯樸而又蘊意深刻的歌詞,句句扣人心弦。每晚九點半,主持人巫日圖便深情地放飛全國聽眾的鴻雁,渾厚低沉的聲音,如清泉流淌,悠揚飄逸,出自遙遠的北國。朗讀來信時,期間他會放送一些經典好歌。盡管節目僅區區半小時,但它豐富精彩的內容卻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從上海抵達遙遠的北國——吉林,給我感受最深的是吉林廣播電台方奇主持的一檔情感互動節目。記得那時極度孤獨的我還給他去過一封信,向他傾訴內心的苦悶與惶惑。信寄出後,便開始期待,守望著。當夜裏聆聽到他念出我的來信時,我簡直心都沸騰了。工地集體宿舍租住在低矮的民舍裏,北方的民舍大抵僅有一兩層。天寒地凍,每晚蜷縮在溫暖的大坑上,躲在一窩工友中間收聽廣播,苦中作樂。因沒錢買耳線,我總是將小收音機貼近頰耳細聽,有時一直拿著很費勁,若聲音開得稍大,便擔心吵著大鋪上其他工友。
農曆九月初,吉林的天空已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天寒地凍,因是戶外工地做工,我們戴著棉帽,戴著厚棉手套。盡管如此,我的雙手仍是萌腫起又癢又疼的凍瘡,繼而潰爛,給每天洗漱帶來極大困難,幾乎每月僅洗一兩回澡。一位年紀與我相仿名叫何德俊的四川工友,看到我手被凍傷,潰爛,便送我一幅清晰的耳塞,還送給我一個雙盒磁帶,裏麵全是經典好歌。
方奇主持的那檔節目以白雪的經典歌曲《我不想說再見》為尾聲,總讓人意猶未盡,戀戀不舍。傷感的歌聲憂傷動人,纏綿悱惻:“我不想說再見,相見時難別亦難。我不想說再見,淚光中看到你的笑臉。我不想說再見,心裏還有多少話語沒說完。我不想說再見,要把時光留住在今天。一生中能有幾個這樣的夜晚,一輩子能有幾次不想說再見……”
漂泊輾轉,幾年後,我又無奈地繞回了偏僻的故鄉,征途飽受挫敗。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蒼白貧乏的鄉村生活幾欲令人窒息。一次,有位鄉政府派來蹲點守煙的幹部住在我家,他拿出隨身攜帶的精巧收音機,將銀亮的天線捋拔,頓時,裏頭傳出美妙的聲音。我甚是驚異,猶如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真沒料想,在這山高水遠的偏僻鄉村,竟能清楚的接收到衛星廣播,於是暗下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買台收音機回來。
苦思冥想,處心積慮,我終於鬥膽趁父母外出幹活之機,悄悄將穀子十斤分批稱夠一百斤。當“太陽升”叔叔開著“鐵武林”路過門前時,我便讓他幫我順帶去加工廠糶賣。
幾天後,當我從他手中接過七十三元錢時,心頭狂喜,萬分感激。趁河龍圩日,一人悄悄坐車前往寧化縣城買得一台四十五元的收音機,除去來回車費,己沒錢另買耳塞。回到河龍街後,一路步履輕盈,箭步如飛地往家趕,心頭滿是按捺不住的興奮與激動。
因無耳塞,我隻能將收音機貼拿在麵前聽,一樓信號弱,陽台和房頂上信號稍強。這裏收不到江西的電台,每當精彩節目開始時,我便將飯菜端上樓吃,邊吃邊收聽福建廣播電台的精彩節目——《老歌傳唱》。父母見我對收音機過於沉迷,便慍惱地說:“飯都不好謙吃,吃完了不能再聽麼……”他們暗自納悶,這收音機咋這麼大魔力。
福建電台有好多精彩節目。《老歌傳唱》播放時,一首首膾灸人口的經典旋律把人帶到如夢的往昔。午夜兩點半有一檔情感節目《夜半心聲,夜夜夜談》,這檔節目的初衷是播給那些長夜愁苦,飽受失眠和情感折磨的人士收聽的,無奈節目內容十分精彩,很吸引人,害得許多聽眾常忍著不睡,迷迷登登地苦候著節目的到來。我將收音機藏在溫暖的被窩裏,自得其樂,我將聲音擰得極細,生怕隔壁的父母聽到。偶爾被半夜醒來方便的父親覺察,便會慍惱地絮叨兩句,以為我睡沉了,叫著讓我關掉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