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昂拉著女兒的手隨著推車緩緩向病房走去。大手輕揉著小手,試圖緩解女兒心裏的恐懼和不安。兩隻手之間傳遞的不止是溫熱感,更多的是女兒長期以來缺乏的安全感。

對於這一點,淩子昂一直很清楚,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

蔡瀟若始終和父女倆保持著距離,她很想上前一步,更靠近女兒一點兒,可是她不敢,不敢看見女兒受傷痛苦難過的表情,更怕看見女兒看到自己時的茫然和陌生。

安頓好女兒後,淩子昂去了主治醫師辦公室。狹小的診室裏,醫生正埋頭奮筆疾書,整個房間隻能聽到鋼筆和紙張摩擦的聲音,門沒有關,走廊裏時而有家長和醫務人員穿行而過。待淩子昂坐定後,醫生把寫好的遺囑遞給他。

“手術之後為了避免感染和並發症一般我們會建議來輸兩天消炎液體,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三天之後來換藥,之後定期來複診就可以了。”

醫生的聲音不大,淩子昂聽得很認真,除了他之外,門口還有另一隻耳朵。她盡量以牆壁作為掩護,不想讓淩子昂發現她,然而事與願違。

房間裏的人早就透過餘光瞥見了一縷縷灰色的衣料在門口閃爍。他篤定那就是她,煽情一點來說,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彼此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但客觀來講,以蔡瀟若模特的身高在一群孩子裏確實想不發現都很難。

診室裏的人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轉過去,隻是不露痕跡地用餘光關注她。

“醫生,我想,孩子跑來跑去太辛苦了,可不可以辦兩天住院。換藥也方便一點。”淩子昂的建議讓醫生甚為吃驚,一般能直接回家的患者是不願意住院治療的。

“其實,如果你執意這樣的話,我們也當然沒有什麼意見。”

患者家屬自願為醫院創收,醫生沒有理由拒絕。

門外的蔡瀟若聽到這裏心裏是有一絲竊喜的。她希望自己可以多兩天親自照顧女兒的機會。

回到病房後,替她紮針的護士剛剛離開,老師坐在病床邊,若晗也停止了哭鬧,聽老師念故事。

蔡瀟若站在病房門口,靜靜地欣賞這一切,同病房的小孩子不乏有一些向家長撒嬌抱怨的情形,甚至是因為紮針而號啕大哭。

相比於那些孩子,此時的蔡瀟若的心情有些許複雜,感覺得到,卻怎麼也說不出。

“不進去嗎?”淩子昂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驚醒了她神思的每一簇神經。她竟沒有察覺身後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不了,拍攝還沒結束,我隻向攝影師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還要趕回現場去。”邊說邊從手包裏拿出一副墨鏡,把一切冷漠阻隔在深邃之後。她又變回那一副刀槍不入模樣。

轉身離開,走得很決絕。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兒童醫院的住院大樓裏,淩子昂守在女兒身前,寸步不離。若晗吊完今天的消炎藥水後也沉沉地睡去。

手機不適時宜地響起,病床邊的淩子昂連忙按下靜音按鈕,發覺女兒沒有被打擾,他躡手躡腳地走出病房直至樓梯口,才接通了剛才的電話。

通話時間很短,他隻簡單地應了幾聲後就掛斷電話。是許兆陽打來詢問若晗狀況的,還讓他不必擔心酒店,mr。harrison知道他的狀況後很理解。

但準確來說,這通電話是葉星逼迫許兆陽打的。

走出樓梯口的淩子昂看見了一個神色匆匆的女人走出電梯,轉到女兒的病房。這個身影,她再也熟悉不過了。

“你終究還是來了嗎?”

病房裏已經熄燈,隻有床沿上的一盞橘色的燈光點亮微弱的光芒。拉起病床間用於隔擋的床簾,相對私密的空間裏隻有她們母女兩個人。

燈光照在若晗臉上,鵝蛋小臉上姣美的五官映出淺淺的倒影。蔡瀟若用指尖輕輕描繪女兒的睫毛。

好像,真的好像。

若晗安靜地躺在自己麵前,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此刻的女兒,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一個人。不用擔心靠的太近而引發她的不適和排斥。

蔡瀟若俯身在女兒額頭上印上一個吻。就像每天晚上淩子昂都會做的那樣。及腰的長發順著肩頭滑到女兒的臉頰,發梢造成的刺癢感引起若晗的不適。小手眼看著就要上來抓。

門口的淩子昂心裏一驚,女兒剛做過手術的手臂絕不可以亂動。

病床邊的蔡瀟若眼疾手快,安撫好亂動的手臂,還貼心地幫女兒向上拉了拉被子。小若晗這才恢複安穩的睡顏。門口的人也鬆了一口氣。

“這個人,怎麼把女兒一個人扔在這。”蔡瀟若的抱怨之餘竟有一絲竊喜。

就這樣,結束一天拍攝的她從攝影棚直接趕到醫院,又在病床前照顧了一夜。

同時,接完電話的淩子昂沒有再進到病房裏。

靜謐的夜,一切看似平靜,卻已經有了些許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