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乖張的天才藝術家走上崎嶇的生活之路,這樣的路失神難返。從仆人到畫家到瘋子的路並不是很長,薩賀芬就這樣在時而微渺,時而狂喜,時而失落的起伏中耗盡自己的生命。就像她自己說的:“我的畫已經消失在黑暗中。”她的人生被自己的黑暗、時運不濟和咎由自取所吞噬。薩賀芬曾對伍德說:“先生,您知道嗎?當我悲傷時,我會去野外,摸摸樹,和花、鳥、蟲子說說話,一切就會好的。”可惜,一切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朝向明亮的地方延伸,她最後卻不能拯救自己,終逃脫不了折翼的命運。
薩賀芬聆聽著大自然,她理解風中擺動的草葉,卻無法成為壓力和煽惑之下還能頑強生長的野草,難以承受從窘迫到揮霍無度的大起大落,也無法抗拒來自金錢和名聲的誘惑。也許薩賀芬並沒有偉大的命運,但時光的流逝沒有把她淡忘。這個身形臃腫、提著籃子、穿著鐵釘鞋行走在小鎮青色路上的女人,這個戴著帽子行走在法蘭西田園的女人,她孤獨地在風中漫行的身影最後成為一束光的存在,讓人深深地銘記。
孤獨、狂野、宿命、不羈、情欲、死亡一般都是畫家傳記電影中的情緒,很多片子都拍得蕩氣回腸,讓人深入畫家非同一般人的命運中,感受到人物內心情感的千山萬水。在關乎畫家傳記的幾十部電影中,波拉克卡拉瓦喬梵·高弗裏達情欲克林姆羅丹的情人戈雅之魂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莫迪裏阿尼等影片讓我們看到畫家的本能,還有畫家的天才與魔障,感受到畫家別樣的人生滋味。花開花落就像意外萌動帶來的春天,盛放之時也帶來灰燼的命運,如鮮花的廢墟。電影給我們展示的正是畫家不同於別人的心路曆程:深夜,在教堂裏她把聖母的雕像塗成紅色,一個人爬到樹上眺望遠方,讓風吹拂內心,在夏天的河流裏裸泳,用花朵和草葉的汁液配出神秘的顏料,深夜無所顧忌地邊畫邊歌,在伍德的莊園與一棵樹對話,給自己製作婚紗……這些鏡頭以優美的觸角複活了一個古典浪漫時期的傳說,挖掘出一個有缺陷但才華飛揚的女畫家憂傷的人生,影片讓人對薩賀芬的人生充滿歎息,卻喚醒我們對她所創造的藝術的熱愛。
影片的結尾,薩賀芬在精神病院的後花園看到一棵樹,她提著一張凳子去到那棵樹下,她像一棵樹一樣孤單,又如地平線上的一棵樹一樣獨立。“我必須仰起頭,我的靈感來自天上。”想起這位奇女子的話,就理解了她的人生,當她的神性耗盡之後,她就回到她繁花盛開的土地上,那樹如她人生寂靜的葉子,結滿奇異的果子,風吹來,吹過幽暗的心靈,那是薩賀芬對自己也是對自然的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