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提起渭河或者是渭河治理的問題,人們不會忘記安啟元為把渭河治理列入國家計劃統籌安排、促進治理規劃的出台、爭取國家投資等方麵所做的工作,尤其是業內人士更是熟悉安啟元為治理渭河所付辛勞的詳細過程。

這位前任省委書記任省政協主席後,連續六年向全國政協會議上遞交了關於渭河治理的提案,特別是2003年他在全國政協會上提出關於《停止三門峽水庫發電以消除渭河下遊災害》提案後,碰巧當年秋季渭河下遊就發生了洪水災害,引起了有關方麵的高度重視,使得渭河治理和三門峽水庫價值重估進入媒體和公眾層麵。

這時,國內報道、網絡點擊,甚至境外、國外經常出現安啟元的名字,采訪記者接踵而來,消息報道連續不斷,安啟元成為公眾十分關注的“焦點”人物。

為了弄清楚安啟元與渭河治理的關係,筆者翻閱了安啟元等人連續六次的提案,大量有關安啟元與渭河治理、與三門峽水庫重估等報道,並對安啟元進行拜訪,才算基本弄清了個中情由。

與渭河不解之緣

首先得說清楚,安啟元曾在幾個場合說過,從1996年7月渭河發水再次引起災害開始,“與渭河結下了不解之緣”。筆者理解那是指他在思考為什麼渭河小水能釀成大災,怎麼防止這種情況的再發生,也即是關注渭河怎樣治理的問題,使他長期放不下,一段時間解不開。和現在探究他與渭河這種不解之緣的思想基礎與情感曆程,是兩個層麵的問題。兩者相輔相成,並行不悖。

安啟元1933年出生於陝西省臨潼縣(現改為西安市臨潼區)。臨潼位於西安東部,渭河自西向東穿越過境,古時的西安八景之一驪山晚照、秦始皇兵馬俑、唐明皇駐蹕休憩之地華清池和貴妃浴就在這裏。安啟元在這個山川秀美、風景佳麗之地度過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用他的話說:“我是喝著渭河水,吃著秦川糧長大的。渭河的漲落,河上的船帆,給我的童年帶來了莫大的歡欣。”

大學畢業後他離開了生他養他的臨潼,離開了渭河,離開了陝西。直到1988年回陝工作時,再看看渭河,昔日“晚來清渭上,疑似楚江邊。漁網依沙岸,人家傍水田”的美麗壯觀景象已不複存在。

安啟元在任省委書記時就十分關注渭河的治理,特別是對造成下遊災害不斷發生成因的思考和調研,他利用下鄉調查指導工作的機會考察了解渭河存在的問題;利用開會研究工作的時機,宣講治理渭河的必要性;利用在北京出差、學習或開會的間隙與有關業務部門的領導交換對渭河治理的看法,並多次向黨中央或國家領導人,反映渭河存在的問題,提出治理意見。

1995年八九月間,渭河下遊發大水引起災害,他到渭南查看災情時,遠遠聽見一位農民大放悲聲,近前交談後,才知道:西瓜熟了,瓜農把自己種的五畝西瓜定了每斤兩毛五的價格,瓜商上門收購,經反複討價還價,瓜商隻出兩毛四,瓜農不肯出賣。一夜之間,渭河發大水,五畝地的西瓜全被淹了。安啟元無限憐憫,哀歎農民的貧窮:“就一分錢啊!舍不得,結果什麼都沒有了。”這件事他時常縈懷在心。隻要一提到渭河之事,他便感歎此事,無數次地對采訪者談及當時情景。眼睛濕潤了,聲音哽咽了。他說:“當時我最強烈的印象是農民真窮,你想象不到的窮。”

這年水災過後,為了安定災民情緒,省上安排了文藝演出,第一天還有人看,第二天基本上就沒人了。安啟元告訴記者:“老百姓家都沒有了,誰還有心思看演出。”沒有對農村情況的相當熟悉,沒有對農民疾苦的深切關注,是不會有這種體會,更不會說出這番話的。

每次渭河發生洪水災害,安啟元都要去災區查看了解。他說:“渭河邊上的人太苦了,我發現,關中最窮的地方是在三門峽庫區。”

2003年8月至10月(以下簡稱“03·8”),陝西“淫雨霏霏,連月不開”,渭河下遊水天相連,一片渾黃,崩堤漫灘的洪水,淹沒了將要豐收的莊稼,摧毀了整齊完好的農舍,災害之大、損失之重為50年來之最。消息傳來,魂牽夢繞渭河的安啟元,多少天來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災害還未完全停止,他即趕赴現場,慰問安撫災民,調查了解災情。當他看到遍地淤泥、民房塌陷、滿目淒涼的景況時,悲痛難忍,傷感不已。怎麼會造成這種狀況?後來他說:“當我在渭南了解到臨渭區北的西慶屯村、華縣北的吊莊村受災群眾家園被毀的慘狀時,我的心都快碎了……”

當年任省委書記的安啟元曾多次到庫區視察調研,自然熟知庫區人民的貧困原因之所在。他說,過去修建三門峽水庫時,陝西移民人數占全庫區移民總數的82%,28.7萬移民先遷寧夏,後又返陝西,再返庫區,經過反複折騰,許多人一貧如洗。每一次洪水災害都會造成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人的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哀鴻遍野,怎不叫人心痛呀!至今還有200萬沿河群眾10多萬返遷移民生命財產安全始終得不到保障,這麼大的隱患不解決怎麼安心?

當國家撥巨資近期重點治理渭河的消息傳開後,流域內人民歡欣鼓舞,額手稱慶時,他也感到欣慰,但平靜安詳,坦然自若。當人們稱道他多年來為渭河治理所做的努力時,他擺擺手說“微不足道”。他還鄭重地說,這要感謝黨中央、國務院,感謝省政協和社會各界人士。關鍵是要看以後我們如何用好這筆錢,如何科學規劃,治理渭河,給沿河老百姓創造和諧幸福的新生活,使他們不再像以往那樣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並飽含深情地一再講:“八年渭河夢,一朝圓,這是我省渭河流域2200萬人民的福音。”

安啟元的渭河情緣還源自於他任省委書記時,一貫倡導並身體力行的“抓大事抓落實興陝富民”的工作指導思想。他深諳渭河的曆史地位。他說:“渭河,是陝西人民的母親河,八百裏秦人的生命線。渭河養育了陝西關中平原幾千年的繁榮和豐腴,中國最強盛的王朝周秦漢唐在這裏建都。可以說,中華五千年的曆史,有一半寫在秦川。這裏處處有曆史,處處有文物。”他也熟知關中是陝西的聚寶盆,這裏集中了陝西64%的人口、56%的耕地和82%的工業總產值。他更清楚渭河的狀況:上遊來水逐年減少,中遊汙染嚴重,而下遊由於三門峽大壩的修建抬高了水位,使得渭河水流不暢,平時少水,一來暴雨即成大災。地下水超采,水質汙染等,也就是業內人士總結的“上幹、中黑、下淤”生動形象的說法。他說,搞好渭河近期重點治理,保障渭河流域經濟社會的發展,對陝西省的全麵發展乃至大西北的開發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意義。這當然不是小事。既然是大事,就被他抓住了。他任省委書記時的口頭禪:“工作抓而不緊等於不抓,抓而不實等於白抓。會議開的再多,文件發的再厚,口號喊的再響,如果不去紮紮實實地抓落實,就都會流於形式。”可巧,渭河之事被他抓住不放,這情緣能解得開嗎?

安啟元的渭河情緣還源於他的科學發展觀。黃河可能因其水黃而得名,它的陝西支流涇、渭、洛三河水更黃。據測量,渭河水每噸含泥沙量486公斤,幾乎是一半水,一半土沙,跟泥漿差不多。這個問題早被安啟元看出來了,他在《搞好水土保持實現可持續發展》一文中指出:“水土流失是當今世界環境中的突出問題之一,也是影響陝西可持續發展的製約因素。我省水土流失麵積占總土地麵積的2/3,年平均輸沙量占全國水土流失總量的1/5,是水土流失最嚴重的一個省。我省的黃土高原每年輸入黃河泥沙占黃河總輸入泥沙量的一半,黃河流域138個水土流失重點縣中,我省占48個。”足見水土保持工作任重道遠。

上古時候,涇河上遊林草茂密,植被覆蓋很好,所以涇河水清、渭河水濁,才有“涇渭分明”的成語。近代以前早已是混濁不堪、涇渭不分了。

2004年8月11日,安啟元在大學生誌願者渭河考察團座談會上說:“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綠色營考察渭河的資料,更能喚起人們的憂患意識,喚醒人們關愛渭河、關注環保工作。”

安啟元指出,我們必須從戰略的高度來認識水土保持的地位和作用。並提出了四條治理措施:一是以小流域為單元集中連片規模治理;二是堅持開發治理與發展農村經濟相結合;三是遏製人為造成新的水土流失;四是建立多元化投入機製。

安啟元認為,一定要以科學發展觀指導渭河治理工作,牢固樹立以人為本的觀念、節約資源的觀念、保護環境的觀念和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觀念,做好這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業。

看來,安啟元與渭河不解之緣,還要保持下去。這些大概就是安啟元與渭河的情感曆程。

談水患涉及大壩

2004年的早春2月,正當國內媒體把渭河“03·8”大水災害與三門峽水庫的關係炒作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安啟元接受了《三聯生活周刊》記者的采訪。在該刊當年第13期上記者這樣寫道:“接受采訪時,安啟元很坦然,‘我個人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解決渭河治理問題,減少這裏的災害,讓農民生活不再那麼苦。三門峽問題,是為了解決渭河問題不得不麵對的難題’。”

三門峽市人常常把三門峽水庫簡稱為大壩。大壩給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小陝縣城帶來了高樓林立,街道寬敞,擁有近30萬人口、200多平方公裏的現代化中等城市。大壩修建40多年來已使峽穀濕地連片,成了天鵝越冬的樂園,空氣清新、濕潤,不但植被多了,雨也多了。46年前老陝縣城的地上黃土沒腳麵,風卷灰塵滿天飛的景況,一去不複返。三門峽市一躍成為黃河旅遊的中心地。特別是大壩使下遊免遭黃河決堤改道的洪水災害,實現了近半個世紀的安瀾。千萬頃農田得以灌溉,經濟快速發展,千裏黃泛區的痕跡早已蕩然無存。大壩的曆史功績可能還不止這些。

然而不少人尤其是50歲以下的人,不知道或不完全知道大壩是犧牲了上遊多麼巨大的利益,用多少人的血和淚換來的。

“三門峽水庫建設,違背了水沙自然規律”;

“三門峽水庫取得的效益是以犧牲庫區和渭河流域的利益為代價的”;

“三門峽水庫是個錯誤”;

……

資深專家和水利部門要員,對三門峽水庫的評估還不止這些。

大壩是在一個特殊的年代,以錯誤的選址、錯誤的設計、甚至錯誤的施工而結出來的“苦果”。

20世紀的50年代後期,是一個“大躍進”“超英趕美”的時期、一個政治意義淩駕一切、感性大於理性的年代。大壩是蘇聯老大哥援建的156個項目中之一,是列寧格勒水電設計院的專家設計的。

安啟元介紹說,所謂的蘇聯專家隻是很少幾個,其餘大部分是從學校剛畢業出來的學生,他們沒有實踐經驗,還到處指手畫腳。

安啟元接著說,蘇聯擁有在一般河流上梯級開發的豐富經驗,但是在他們的版圖上並沒有像黃河這樣多泥沙的大河,由於對黃河流域生態環境及泥沙條件估計不足,更沒有重視和研究少數專家學者的反對意見,就倉促上馬,動工修建。在水庫建設之初,就為以後埋下了難以消弭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