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春色暮,風送輕蘋花已老。倚清愁,多少事,欲說還休。
皓南凝望著窗前的一池碎萍,深邃的眼眸沉著而寧靜,似乎在尋找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注意到。
許久,他把玉蝴蝶揣入懷間,讓兩隻穿越千年的蝶在他的胸前成雙,哪怕隻是短暫的瞬間。
燈影憧憧,輪廓寂寂。燭光,將他的背影拉成一弧孤單。
縱是今生無緣與她共結連理,比翼雙飛,皓南的心裏依然很想為她再做點什麼。
那位晉王爺似乎很喜歡筱風,他俊雅瀟灑,兩人倒也般配。隻是,這個王孫公子會是筱風可以托付終生的如意郎君麼?
皓南凝眉忖思,他希望筱風嫁得良人,一生幸福無憂。
皓南決定試他一試。
丞相府的侍衛蒙了晉王雙眼,將他帶離了昏暗陰冷的地牢。一路穿回廊,繞畫閣,走了好長一段路。
忽聞得幽幽一陣麝香,晉王被引至一間上房。
侍衛摘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布,他微微睜開眼睛,但見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一個挺拔冷峻的身影立於堂前——正是耶律皓南。
晉王爺冷眼斜睨了皓南一眼,冷冷問道:“耶律皓南,深夜將本王帶至此處,有何貴幹?”
皓南背負著雙手,悠然踱步,微笑道:“王爺千金之軀,身份尊貴,日前多有怠慢。這裏雖不及王爺府上氣派豪華,卻也精雅別致,王爺這兩日就暫住此處吧。”
晉王爺冷哼一聲,堅毅的目光劃過皓南的臉龐,隨即拋向壁上的一幅《臨流獨坐圖》。
他泰然自若,處之淡然。他知道筱風已經逃出了丞相府,委實放下不少心。這幾日,他時刻祈禱著筱風安然無恙,對自己的安危倒是全無顧及的。
雖已是階下之囚,卻依然未脫那分王孫貴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懼怕又有何用?到不如坦然麵對了。
這幅《臨流獨坐圖》筆墨鬆秀粗放,氣格清潤而骨體雄偉,崇山峻嶺錯落有致,山中點綴溪流飛瀑樓閣寺觀,氣勢恢宏,近岸秋林茅舍之旁有一男子臨流撫琴。
晉王先是低低有嘖嘖之歎,複又搖頭有惜惜之音。
皓南不明就裏,問道:“這畫王爺可有指教之處?”
“不敢。”晉王語氣冰冷,自顧自地說道:“這幅《臨流獨坐圖》,運筆細勁流暢,畫法皴染兼備,山嶽雄渾峻厚,若叫做《秋山圖》自是極妙之作。但偏偏喚作《臨流獨坐圖》,此圖筆法凝重,雖有溪流飛瀑,卻無飄逸輕靈之韻;畫中男子,也尋不得半點悠然之態。想是這作畫之人,羨慕閑雲野鶴的逍遙,偏偏胸中萬千豪情,依舊拋不下這萬丈紅塵。”
皓南猛然一驚,澀然苦笑。
畫中胸臆,早已被晉王看穿,好一句“羨慕閑雲野鶴的逍遙,偏偏拋不下這萬丈紅塵”。
人生在世,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王爺果然是懂畫之人。”皓南用平靜的話語讚道,接著輕擊兩下雙掌,十來個侍婢便相繼上了美酒佳肴。
八名懷抱琵琶的歌姬和六名婀娜冶豔的舞姬也纖步飄飄地飄入雅室內。歌姬在一旁落了座,轉軸撥弦,輕攏慢撚,續續彈敲起來。朱唇輕啟,歌聲裏說不盡的婉轉纏綿。
腳腕間瓔珞如飛,舞姬隨著樂音翩翩起舞。
晉王爺心中狐疑,不知這耶律皓南做甚名堂。
“王爺大駕光臨寒舍,招待不周。今晚,請王爺盡情享受。”皓南言畢退出房門。
原來是想用美色籠絡、收買自己,晉王唇邊一抹譏笑。
那舞姬,個個身披純白輕紗,環肥燕瘦,皆是尤物,各有各的風流。那一雙雙嫵媚到極致的眼,流動著勾人魂魄的眼波,紛紛向晉王拋去。
輕紗飄飛,玉肌隱約。麝香、酒香、脂粉香,氳做一團,在空氣中彌漫,織成醉人的溫柔鄉。
可晉王似乎對這無邊春色並無多大興趣。酒能亂性,他現在隻需要一盞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