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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遠從何天心家走出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鍾了。他沒有開過道燈,外麵一片漆黑,常遠戴著手套的手在牆上摸索著,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走。走到三樓時,樓下傳來忽輕忽重的腳步聲,接著底樓的過道燈亮了。常遠在拐彎處遲疑了一下,轉身想往上走,但又停下來,他聽到樓下發出腳步聲的人在哼哼嘰吭地唱歌,那明顯是一個喝醉的人才能發出的聲音。常遠又在原地站了兩秒鍾,把頭上的帽子拉下來裹裹緊,低著頭接著向樓下走去。

在二樓的兩戶人家前,常遠和正上樓的一個男人迎麵碰上。那個中年男人喝得滿麵通紅,眼睛充血得很厲害,勉強睜著看著腳下的路,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哼著任賢齊的“心太軟”。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太軟……”他哼著歌,打了一個充滿酒味的飽嗝,身體由於酒後的遲鈍,無法準確地辯明上樓的方向,正好把要下樓的常遠堵住了。

常遠沒有吭聲,仍然半低著頭,想繞過醉酒男人的身體下樓去。男人意識到自己麵前有個人,但已經弄不清是什麼人,想幹點兒什麼,搖搖晃晃地努力抬起頭,看著常遠傻乎乎地笑起來。

“嗬嗬,你……你不用管我,我……我清醒著呢。你看,我不是……不是正上樓呢嗎?你別以為……我,我喝醉了……”男人醉眼朦朧地看著常遠說。

常遠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窄小的樓道裏,兩個穿得很厚的男人並排而過,勢必會擠撞到對方的身體,更何況有一方已經爛醉如泥。

看到常遠讓開身子,男人又“嘿嘿”地傻笑兩聲,繼續大聲地和常遠說話:“告訴你我沒醉,你看看,我不是自己……自己走到家了嗎?這不是我家嗎?”說著,他撲到正對著常遠麵孔的那家門前,“砰砰”地用力敲起門來。

可能剛才醉漢的歌聲和大聲說話的聲音已經吵醒了這一層的住戶,常遠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醉漢正在敲的門應聲打開了,常遠迅速地低下頭,但仍然還是看見了裏麵憤怒地探出身來大聲喝斥醉漢的主人。

常遠有些惱怒,醉漢又跌跌撞撞地撲向常遠,常遠一把將他推開,頭也不抬地快步向樓下走去。身後醉漢的笑聲和被吵醒的住戶的罵聲響亮刺耳,在常遠走出樓洞很遠了還能聽見。常遠在最後還能看到那棟樓的地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整棟樓又陷入了黑暗,夜風仍然寒冷地刮著,這是一個寂靜的淩晨。

走出很遠了,常遠才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直接開到他和雷明華住所的樓下。上樓打開家門,房間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聲音。常遠沒有馬上開燈,憑著對房間的熟悉摸黑走進臥室,然後關上房門,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才回來?”雷明華疲倦地問。

黑暗中驀然響起的聲音讓常遠幾乎叫起來。

緊接著床頭的台燈亮了,常遠看見雷明華躺在被子裏,神態顯得十分疲倦。看到常遠蒼白的臉色,雷明華不禁有些吃驚。

“怎麼了你?我嚇著你了?”雷明華問。

常遠深深地呼吸了幾下,才說:“你沒去做節目啊?燈也不開,誰知道你在家。”

說完,常遠忽然意識到時間的問題,他走到床頭拿起鬧鍾看了看,的確還不到淩晨兩點。這個時間雷明華應該在做節目的。

常遠又問了一句:“咦,你今天沒做節目嗎?”

雷明華歎了口氣,說:“做了,做了一半我就忍不住了。”

常遠問:“忍不住怎麼了?”

雷明華說:“忍不住罵人了。昨晚上我就罵人了,今天一開始我就想罵,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最後我終於痛痛快快地罵了。可惜剛罵了幾句就被導播把聲音掐斷了。”

常遠看著雷明華,雷明華臉上顯出一種怪異的快意。常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鬆地笑起來,說:“這下好了,咱們都幹了自己想幹的事兒。”

雷明華好奇地問:“你幹什麼了?”

常遠微笑地看著雷明華,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看上去灼灼發光,十分明亮。

雷明華拍拍身邊的位置,笑著說:“來來來,好心情兩人分享。外麵冷,到被窩裏來跟我說說,你幹什麼了這麼高興,眼睛那麼亮。”

常遠笑著說:“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了臉就來。”

雷明華說:“你去洗吧,洗完回來,我要好好跟你說話。以後總算再也不用聽那些人在電話裏跟我嘮叨了。”

常遠走去衛生間洗臉,雷明華在臥室裏大聲說:“你不知道今天導播聽見我開口罵人時臉上那付表情——真讓我笑死了,哈哈,想到白天台裏那些頭頭腦腦跳腳罵人的樣子,我就高興得要命。”

雷明華臉上帶著笑,想了想,從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一個小收音機來打開,調到自己電台的頻率,裏麵正在播放著流行歌曲,沒有人說話。她不禁笑得更厲害了。

等常遠洗漱好,也鑽進被窩時,雷明華緊緊地摟住常遠,問:“快告訴我,你今天幹了什麼最想幹的事兒?”

常遠笑容可掬地看著前方,說:“你猜呢。你知道我最想幹什麼嗎?”

雷明華想了想,笑著說:“你最想把你們公司那個打卡的老太婆殺了喂狗。”

常遠笑著說:“從形式上來說,跟正確答案很接近。”

雷明華愣了一下,不笑了,推開常遠,看著他的眼睛說:“真的假的?”

常遠仍然微笑著,說:“我跟你說過假話嗎?”

雷明華愣愣地說:“你真把老太婆殺啦?”

常遠的笑容淡下來,說:“她值得我費那個神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