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1 / 2)

周伯東掰下一隻野雞腿遞給貝絲。貝絲顫動著睫毛看了一陣,接過來用嘴輕輕銜住,雙手掰下另一隻野雞腿遞給周伯東。周伯東永遠記得貝絲纖細的手指捏著雞腿時還別致地蹺起小手指,她啃咬的動作精心而細致,是竭盡全力去受用、體驗美味和生怕一下子就吃完的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經在山溪邊洗臉了。貝絲洗完臉就直起腰來看著周伯東噗噗地往臉上撩水。待到他也直起腰時,她便把手帕遞過去。這時周伯東看見有一滴水珠還在貝絲的鼻尖上調皮地悠蕩著,他感到自己被她波波顫顫的含情目光罩住了,於是揩臉的動作就有些不自然。周伯東不理解貝絲的眼睛為什麼會那麼藍?怎麼會那麼藍?那簡直是一片海水、一片藍天、一縷飄浮變幻的炊煙。揩完臉,貝絲在接回手帕的時候曾有意就此拉住周伯東的手,然而周伯東似乎很木訥,沒能感知和接受這種信息,也便沒有及時響應與配合。

細雨依舊迷蒙。

世界也繼續被洗滌、被滋潤著。

霧的雨溫存著潔白的梨花,也溫存著那個叫約翰·貝絲的美國女孩和那個叫周伯東的中國男孩。他們走在霧中、走在雨中、走在梨花叢中、走在情竇初開的季節。貝絲不小心滑了一跤。在周伯東將她拉起來的時候,貝絲再次產生就此拉住周伯東的意念,可是那個大男孩的手輕而易舉地抽走了,並沒有相握的意思。僅僅中國的男孩粗心呢?還是世界上所有的男孩都這麼粗心?

朦朧與不朦朧的初戀,使兩個少年神誌有些恍惚;或許是因為迷蒙山雨本來就難讓兩個城市少年辨明方向,他們走了很久才發現迷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呀?貝絲首先發現不對頭,她說,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呢?

周伯東如夢初醒。他原地轉了三百六十度,這三百六十度全是陌生的山野。

不能再胡亂走了,應該冷靜地辨別一下。

他們便在一株粗大的梨樹下坐下來。坐著坐著貝絲忽然笑起來。周伯東很以為怪:“怎麼還笑?”

貝絲還是笑:“找不著村子我們就回山洞住下吧,像原始人那樣……”

在周伯東以後幾十年的繪畫生涯裏,一直受到來自繪畫以外的力量的打擊。他常常心灰意冷,甚至厭世。每到那時,他就會想起貝絲當年說的這句話。如果他真的和她生活在那個老山、老峪的山洞子裏,永世不和外界接觸,那一定是神仙的日子。

問題是,現在隻怕連回山洞的**也找不到了,周伯東這麼想著卻沒有說。他心裏已經有些緊張。如果天黑前回不到住處,老師和同學們都會著急的。可他們不但判斷不出自己所處的方位,就連當時是什麼時間也不知道。這真是糟透了!

可貝絲卻一點兒不著急,她說:“迷**很好玩。不是嗎?”說完還笑。

這讓周伯東切切實實領教了貝絲的浪漫和任性。

就在這時貝絲突然叫了一聲:“快看!”

一隻狐狸就蹲在他們附近。

兩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

那隻狐狸也站了起來,並且來回走動了幾步,這一走動才看出它的後腿有點瘸。

“是它!”貝絲驚呼起來,“就是它!”

那隻狐狸一瘸一拐地走了。周伯東和貝絲呆呆地望著它的背影,多少有點悵然若失。忽然,那狐狸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望著他們,不走了。

貝絲心中納悶兒,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周伯東也跟上了貝絲。

狐狸便又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後,又停下來回頭望著他們。周伯東似乎明白了什麼,便拉著貝絲又向前走了幾步,狐狸便又轉身向前走去。他倆相互看看,疑疑惑惑地跟著狐狸繼續往前走。不久,就辨認出來**的標誌物。又不久,便找到了來時走過的**……

對於那次狐狸領**,人們眾說紛紜。梨花峪人一致說那是狐狸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而英俊的孟老師說,因為狐狸總是進村偷東西吃,走熟了**,無意中救了他們兩個。

第二天夜晚,黨支部書記在村前的大柳樹下,高舉火把,請滿身是傷的根喝下那碗酒後,英俊的孟老師讓貝絲唱一首歌,代表全體師生表示對根和貧下中農的感謝。貝絲就一麵彈著吉他,一麵唱了一首《牧童》:

朝霞裏牧童在吹小笛,

露珠兒撒滿了青草地。

我跟著朝霞一塊兒起床,

趕著那小牛兒上牧場。

我解開了自己的小黃牛,

把清水兒給牛兒喝個足。

趕出了牲口坐在小溪邊,

我給你唱一支快樂的歌。

中午的太陽啊烤得慌,

你為我把歌兒唱一唱。

明朗的晚上我們來相會,

並排兒坐在那籬笆旁。

…………

唱完,山民們喊不行不行還要還要!貝絲就又唱了首《小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