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1章(1 / 2)

戴少人一驚。

戴玉珍也像沒聽清楚周伯均的話:“什麼?你說什麼?!”

周伯均說:“明天我就把離婚起訴書遞交給法院!”

戴玉珍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周伯均從周伯東畫室走後,居美就走了進來,她是來和二弟討論那幅《雪血江山圖》的。

這段時間,居美明顯瘦了,而且看上去有些虛弱。盡管這樣,居美並沒表現出委頓。

周伯東讓座後,便給她剝桔子。他發現這位漂亮的表姐自從回到墨園之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猜測,其中主要原因當然是《雪血江山圖》事件的打擊,其次可能還有生活上的不習慣。周伯東發現表姐身上有一種貴族氣質,這也許是她長期優越的生活條件,以及文化層次和生活**等諸多因素形成的。周伯東很欣賞表姐的這種氣質。他想,自己身上有沒有呢?基本上是沒有,自己身上更多的是文人氣質。這種貴族氣質不是單單有錢,或者單單有文化就能形成的。正因為有了這種氣質,才使表姐在三百四十萬美元變成了一張廢紙,以及生活上很不適應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著那種高雅的平靜。

周伯東剝完桔子,遞給居美,說:“表姐,回來這麼多天了,吃住怎麼樣?是不是有些不適應啊?”

居美接過桔子,不置可否地還給周伯東一個笑容。

周伯東理解,這個笑容,既有接受桔子時的禮貌,又有對他猜測的默許。

其實,居美的處境、心態和情緒之壞,要比周伯東覺察到的嚴重得多。她回到墨園的頭一天,就感到現在的墨園和她記憶中的墨園大相徑庭。幾十年來,她用思念和想象建造起來的那座藝術宮殿頃刻破裂成美麗的碎片,落花一樣凋敝了。緊接著,她又因為《雪血江山圖》事件受到更大打擊。從此,她不僅被這個難題所困擾,而且感到墨園以及這個家族對她很不適應。墨園過於沉悶,回蕩著一片無法驅散的衰敗氣息。更主要的是墨園裏的人精神過於萎靡。她至今還沒有見到二舅的麵,隻見到那隻枯槁的手。她不明白二舅為什麼把自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關在屋裏不見天日?畢沅呢?這位漂亮的、中國古典式的女人,可以一連數日一句話不說。每天雙手合十跪在佛壇前上早課、晚課,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念《佛說阿彌陀經》,居美聽得次數多了便相當鬧心。這個深藏不露的女人,一定是守護著一個年深日久、落滿灰塵的秘密,她自己不去揭開,也不許任何人去觸碰。每天下半夜起來作畫的大哥,在藝術事業上拚得非常辛苦。從他總掛著微笑的嘴角上看,他**也做得非常之累。自私狹隘、很沒修養的大嫂,弱智的傻子號,不學好的周林肯定都是大哥的心病。於是,他生活就更累上加累。而且,他一定還有什麼隱私和秘密,被他的微笑封存著。而三弟的身上永遠帶著山野和荒原的氣息,一副印第安人的模樣,咬牙切齒地想要超過爺爺,魔魔怔怔地研製秘方。他冷冰冰的生活背後是對工作的厭惡和對愛情的絕望。墨園以及墨園裏的人都活得如此之沉重,好像人人都背負著一座山,心裏又都被許多秘密堵塞著,準備隨時憋足力氣像傻子號那樣長嚎一聲。凡此種種,讓她怎能適應?

就算上述這些問題都不存在,單就生活來說,居美也不適應。比如吃飯,楊嫂做的飯菜幹淨、可口,可是過於清淡。完全是按照畢沅的口味做的,吃這種飯如吃齋飯,而且根本不講究營養搭配。可能中國人都是這樣,而她這有名無實的中國人是絕對受不了的。如果說,回國之前居美是準備永遠留在故園不走了的,那麼現在則恰恰相反,她希望早一點把《雪血江山圖》的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後,還是回美國去居住——她名叫居美,也許命中注定要居住在美國吧!

居美接過桔子卻沒有吃:“伯東,這幅畫當初是外公送給肅王的兒子戴宏的,是為他過百日而作,但這裏還有很多問題需要進一步考察,是嗎?”

周伯東用手帕揩揩手答道:“一點不錯。可能贗品的秘密和爺爺的死因以及畢雲被打入冷宮的原因都是關聯著的也說不定——表姐,您吃吧。看您才回來這麼幾天,身體就……”

居美笑笑說:“我身體沒問題。你認為這幅畫和外公以及畢雲的不幸有關係?這麼想,一定是有什麼根據嘍?”

周伯東拿過爺爺的畫集翻開:“你看,按照這本畫集裏收集的畫,以及我們所知道的爺爺的人生經曆來分析,爺爺的畫,或者說是爺爺的藝術道**,大體上可以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有點像迷宗拳的初級階段。遍采百花,兼收並蓄,取各家之長,但自己的藝術精神還在蟄眠之中。這個時期比較漫長,應該從爺爺在畢家學徒開始,到遊曆江南廣泛參與楊柳青、燒瓷、水印刻版等民間美術實踐時結束。這是爺爺為自己的藝術道**打基礎,完成繪畫基本功訓練的階段。他這期間的畫臨摹比例很大,風格也不統一。你看這幅《秋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