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天回到家時，已是暮雲四合。如水的月光穿過玻璃窗，肆意地照進客廳，灑下一片銀灰，偌大的客廳顯得更加空曠、靜謐。
他泡了包方便麵，算是解決了晚飯，然後點燃一支煙，踱到落地玻璃窗前，望著懸在空中的那輪皎潔的滿月出神。此刻，他的腦海裏被那個白衣女子占得滿滿的。那是一個多麼幹淨的女人啊，好像纖塵不染，清亮的就如同這一輪月華，可她的臉上又分明掛著戚容。她是誰？為什麼麵對落日流淚？上官雲天深深地吸了口煙，感到自己真的無法不去想那張臉。
他在心裏默默地把白衣女子和方芳做了一番比較：就容貌而言，應該說，兩個女人都是人中極品，但給人的感覺卻很不同。方芳漂亮，漂亮得閃人眼球；白衣女子好看，好看得可使人的心平靜下來……上官雲天漫無邊際地想著，以至於電話鈴都響了好幾聲，他才如夢方醒，從紛亂的遐想中回轉過神來。他快步衝到茶幾旁，伸手抓起了電話：
“喂，哪位？”
“爸爸，是我。”話筒裏傳來小學二年級學生牛牛的童音。
“啊，牛牛，好兒子，真沒想倒是你來的電話，你給了爸爸一個意外的驚喜呢！告訴我，是不是想爸爸啦？因為我們約好的是每周六打電話嘛！”牛牛的電話，使上官雲天的臉上溢出驚喜和幸福的笑容。
牛牛說：“就是哦！因為想爸爸，所以寫作業老走神。外婆問我為什麼心不在焉，我說想爸爸了，外婆就讓我給你打電話。爸爸，外婆讓我跟你說，你有空的時候就到我們這邊來，外公外婆還有媽媽都很想你。”
聽著孩子的話，上官雲天的眼睛潮濕了，對嶽父嶽母的感激之情也又增加了一份。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握緊話筒，溫柔地對牛牛說：“兒子，爸爸也想你！等爸爸寫完手頭這部小說，就過去看你，你要聽外公外婆的話，啊！牛牛，最近考試了嗎？”
牛牛回答說：“星期一剛考過。”
上官雲天問：“噢，你對自己的成績滿意嗎？”
牛牛有些吞吞吐吐：“不是很滿意。”
聽著牛牛的回答，上官雲天覺得孩子很有意思，他含著笑意問：“為什麼‘不是很滿意呢？’”
牛牛：“算術考了93分，沒考100.”
上官雲天笑了，笑過之後，他鼓勵道：“啊，93分已經不低了，兒子你很棒啊！”
牛牛：“可媽媽不在我的卷子上簽字，她把我的試卷扔在地上，還凶我，說考不了100分就不要找她簽字。”
上官雲天皺了皺眉頭，然後和顏悅色地問：“後來呢？”
牛牛：“後來我拿著卷子找外公，讓他給簽字。外公和你一樣，表揚了我！”
上官雲天：“嗯。牛牛，爸爸想問一下，你丟分的題是不會呢，還是其他原因？”
牛牛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我都會，就是馬虎才丟了分。”
上官雲天：“那下次是不是就不應該再犯類似的錯誤啦？”
牛牛：“外公也這麼說。爸爸，你放心，下次我保證不再馬虎了。”
上官雲天：“喔，真是好孩子……”
上官雲天怕講時間長了耽誤牛牛寫作業，便跟孩子說星期六打電話時再好好聊，牛牛就很乖地和爸爸說了再見。
電話掛了，但兒子的聲音依然還在上官雲天耳邊縈繞。
忽然，電話又響了起來，上官雲天以為還是兒子打來的，便連忙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話筒裏傳來的是上官雲天的弟弟上官雲飛的聲音。
“哥，是我，雲飛。”
上官雲天一聽是弟弟，心情立刻黯淡下來。他知道他打電話沒別的事，無非是老話重提。但是，他沒把內心的不快流露出來，而是用長兄的口吻溫和地說：“哦，雲飛呀，最近怎麼樣，還好吧？”
“還好，生意上因為有方芳姐和她父親的照應，一切都很順手，他們一家真是夠意思。”上官雲飛在電話那端說，“哥，下午往你辦公室打電話，沒人接；打手機，你關機；打到家裏，你也不在。幹嗎去了？”
“噢，今天有點頭疼，出去透了透氣。”
上官雲飛馬上關切地問：“怎麼搞的，沒去醫院看看啊？”
弟弟的關心，使上官雲天的心感到很熨帖，他無聲地笑笑，說：“一點小毛病，還值得上醫院啊？哥沒那麼嬌氣。”
“可不要輕視這些小毛病，好多大病都是由小病引起的呢。哥，小時候你就隻知道照顧媽、照顧我，對自己從來不在意；長大之後呢，每次見到你，發現你依然對自己的身體、生活不在意。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天天寫呀寫的，把自己寫傻了。我挺擔心你的！”
上官雲天聽了上官雲飛這番話，鼻子有點酸。弟弟的確長大了，知道關心人、體貼人了。他的心因弟弟對自己的牽掛而變得柔軟起來。他和弟弟說起了體己話。
上官雲飛英俊瀟灑，比身高一米七八的哥哥還高三公分。上官雲天沒想到這個學美術專業的弟弟，會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做得紅紅火火。作為哥哥，他當然為弟弟的成功高興，可同時，也為他提心吊膽。是的，如今弟弟是有錢了，雖然還不能算大富，但作為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裁，他擁有的財富是令業內同行望塵莫及的。他有自己的貼身保鏢，身邊的女人走馬燈似的換，但沒有一個正式娶進家門。母親也為他勞神，擔心他哪天出個什麼事。上官雲天便勸慰母親，說些能夠使母親的心得到寬慰的話，而私下裏卻經常敲打弟弟，有時和風細雨，有時疾言厲色。表麵上，上官雲飛對哥哥的話言聽計從，可轉眼工夫，就不知道哥哥說過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