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樗俯身,語氣輕柔:“母後,別怕好不好?我是子樗,最愛母後的子樗啊。”
“子——子——”皇後側著頭,仿佛是在努力想。
“母後,不是子子,是子樗。”子樗耐著性子,含笑念著這個曾被喚了無數次的名字。
“哈!哈哈!子樗!”皇後笑著跳了起來,一把捏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搖晃,“子樗!芙蓉糕!芙蓉糕!子樗!”
子樗綻開一抹笑容,伸手一點點撥去皇後麵前的亂發,用絹帕一寸寸擦去汙漬,輕輕擁住了她,溫柔寧靜的眸子裏卻似乎盛滿了刻骨銘心的愛與痛。
“母後,子樗和芙蓉糕都在這裏。”
永不會拋下母後一個人。
有了芙蓉糕的誘惑,皇後漸漸地安靜下來,子樗幫她沐浴的時候也難得的不吵不鬧。哄她梳頭,篦子一下一下地劃過,滿頭華發猶如死灰,輕輕一碰就落下大片。
握著落發,子樗的笑容滿是陰霾。朝如青絲暮成雪,紅顏蹉跎成白骨。母後的心,是涼了,死了。
子樗不忍再看,隻得強撐笑顏。“母後,你還記得子渝嗎?”她輕輕地問。
皇後的眼珠轉過一輪,盯著子樗的臉,慢慢地念:“子——渝——”
子樗心底微涼,忘卻了她,忘卻了子渝,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然她卻不肯避開眼,笑著對她說:“母後不可以忘記子渝哦,他和子樗一樣,很愛很愛母後。”
“芙蓉糕!芙蓉糕!”皇後不耐煩地拽住她的袖子。
“來,子樗喂你吃。”子樗從食盒裏取出一疊點心,細細撕碎了,才往皇後嘴裏夾。“慢慢吃,小心噎著。”
吃下糕點,皇後累得睡了過去。
子樗凝視她安靜懵懂的睡容,低低淺笑,風拂麵而過慢慢地模糊了她精致明豔的輪廓,隻剩下一團朦朧的白光。
其實,能忘記也是件幸事。忘記仇恨,忘記屈辱,忘記廝殺。
出了內殿,崔公公果不出所料地站在不遠處。
子樗慢慢踱步立於他麵前,淡淡地牽動嘴角:“崔公公,禦膳房新製的芙蓉糕您也嚐嚐看。”一抬手,跟隨來的兩名宮女便將食盒遞到眼前。
“無功不受祿,這芙蓉糕奴婢受不起。”崔公公也是聰明人,如今皇後失勢,宮中雲譎波詭,他可不想蹚這渾水。
子樗眼眸一凝,漫不經心道:“公公侍奉皇後有功,如何受不得。不光是本公主,就連太子也對公公讚譽有加。您,何須自謙。”
見他身形一滯,子樗便知此行已達到目的。舅舅屈死,母後瘋癲,人人都以為她蕭家大權旁落,失去聖眷。可是,他們都忘了,蕭家還有一個太子殿下。
是的,隻要有子渝,蕭家便不會倒下。
“崔公公可要慢慢思量,細細品味。”子樗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袖手離去。逆光處,隻渲染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端而華貴,不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