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她為何揮淚離他而去(1 / 2)

她覺得心裏疼痛得再也難以忍受。這疼痛不是撕裂般慘烈,而是像心放在火上灼,放在鹽水裏泡,放在餅鐺上煎。那滋味兒,使人想穢語成連珠炮般地大罵一頓,又使人想波濤洶湧地慟哭一場,總之不論通過什麼渠道必須將久已壓抑在胸中塊壘般鬱悶的情緒得以徹底宣泄。但是,生性溫順的她神色麻木地上牙齒死死咬住下唇,一聲不響地走出了寢室,來到了寒風砭骨的陽台上。

夜風本來就涼,時值隆冬的夜風就變得奇冷無比。上身隻穿著件紅色羊毛衫的她一到陽台不禁渾身打了個冷戰。回去穿上還是結婚前媽媽給買的那件伊裏蘭牌豆綠色鴨絨整身大衣吧,小心感冒了!算啦,感冒算啥?就是快死了他也不關心的!當她的意念出現這個“他”時,不禁下意識地扭頭向右麵燈光通亮的房間看了一眼。但她的目光又瞬間像被蠍子蜇了一下似的帶強製性地避開了,仿佛她的自尊受到莫大的譏諷、嘲弄和傷害,她要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要戰勝原來軟弱可欺的自我,並將證實自己將以獨立的人格而不需要別人的施舍也能腳踏實地存在著,站立著。

她住的這座框架式宿舍樓屬於市區高層建築,她具體住的房間在十三層。十三被西方認為是個不吉利的數字。她開始認為西方人太神經,可是慢慢隨著她生活的不幸和心理的頹喪又覺得西方人認為的並非不無道理。不然,她與他結婚之後怎麼變得越來越不順心了呢?這座高層宿舍樓鶴立雞群般挺立在市區最寬的一條柏油大道北側,每當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陽台上,頭頂是因大氣汙染而出現的迷濛混沌的天宇,腳下是來往穿梭的汽車放射的刀光劍影般寒冽的燈光,在肆虐的夜風的欺淩下,頗有一種風雨飄搖之感,孤獨淒愴的心境使她常常情不自禁地默誦起南唐亡國國君李煜情調感傷的詞句:“往事隻堪哀,對景難排”;“日夕隻以淚洗麵”,“憑欄半日獨無言”……

她和他結婚,已經長達四年時間了,比整個解放戰爭用的時間還多一年。這四年,雖然不是金戈鐵馬,硝煙彌漫,但她覺得圍攻著他發生的“爭奪戰”比明槍明炮還要殘酷,還要激烈,還要令人難耐。

是他原本就不愛她?還是他婚後喜新厭舊?抑或他是個好色之徒,覺得“家花沒有野花香”?

她回答是否定的。

他起初很愛他,並且愛她愛到發瘋發狂和神魂顛倒的地步。

他和她相識是因為同在部隊的一個衛生學校,又同在一個班。那時,她不僅長得十分楚楚動人,同時又因為她爸爸是這個衛生學校的上級單位的最高長官而高傲得像個公主,因此盡管向她求愛的小夥子趨之若鶩,可她呢,卻都沒往正眼兒裏擱。唯獨到他向她發起求愛攻勢時,她心靈築起的那堅固的堡壘失守了。

擁入她心目中的他不僅長得相當帥,而且向她求愛的方式無所不用其極。一天遞給她一首讚美她的愛情詩,一天交給她一封情真意切的求愛信,一日三餐幫助她排隊買飯,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到她宿舍噓寒問暖。當學業期滿,她投入了他的懷抱。次年,他以照料寡母為由要求轉業,回到了他參軍時的這個城市,同時也回到了他母親身邊。她呢,起初不願解甲為民,可經不住他孩子氣的長跪相求。她若不從,他說他將會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