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蓮輕柔地握住她的手,感覺那纖細的手指在自己掌心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緩緩說道:“所以才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因為一旦欺君之罪做實,那麼,便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所以佯裝行刺親父,與整個家族反目,於是到頭來,全天下所指,眾人所唾罵,無處可去的隻有你一個人,是麼?”林羽涵冷笑一聲,“果然是很偉大!於是從此生死不知,於是從此莫名其妙消失,於是從此自己一個人找了個地方,隻為安安靜靜等死!”她一向恬靜的臉起了不可思議的變化,風蓮從未想到她如此激動的臉色,“那你為什麼還要招惹我?我早就說過了,要喜歡你要糾纏你那是我的事,你盡可以當沒我這個人,我林羽涵一向任性,要做什麼還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你便是當一個鐵石心腸看不上我這庸脂俗粉,是我自己恬不知恥地一二再再而三糾纏你,於是你終於厭煩了於是離開了再也不讓我找得到……”
她的聲音逐漸哽咽,這個在風蓮心中一直沒有大悲大喜的情緒,仿佛是從來不懂得哭的嫻雅女子竟然如同小孩子一樣抽泣起來,“那樣……那樣……我就會知道你絲毫不喜歡我,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不知好歹地硬要倒貼,於是你不見了,我沒希望了,我安安分分忘了你等應該屬於我的別人出現……這樣多好,這樣多好……”
“這樣多好……那為什麼你還要招惹我?既然一開始就是想要做些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將來可能千人所指,於是你要斬斷一切過往一個人安靜等死,就不要招惹我啊!”她狠狠地抬起衣袖,狠狠地擦掉自己的眼淚,怔怔地重複,“之前的結果多好……”
風蓮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終於慢慢覆住了色彩濃重分明的眼睛。
抬起手,慢慢撫上她因為擦得太過用力而發紅了的臉頰,被她狠狠瞪視,伸手過去環住了她的腰,抱住,手臂一點一點收緊,似乎是,想要將她揉進自己懷裏。
“如果你不出現的話,我就甘心一個人安靜等死。”他在她耳邊一字一字清晰地說,“不對……即便是你出現後,我也曾經覺得,既然本就命不久長,就更加不該扯上另外一個人。可是……”
他徐徐吐氣:“可是,即將下地獄的人大約都會怕,都會努力地自私地想要抓住什麼陪自己。”手一寸一寸上移,撫著她連日趕路而有些糾結住了的頭發,帶著笨拙的撫慰。
“我從小,就被秦伯伯告知身體的事情。那毒疾,從娘胎帶出,絕對無法根除。即便有醫科聖手,也隻是,拖得一日算一日。既然早知自己命不久長,便就要在還未死之前,將想做的事全部做完——這些事我一個人就可以,不用借旁人之手,更不須扯上別人。”
“一直是這麼想的,所以從小就不跟任何人有什麼親近,即使是虹兒,我也當她是妹子,遲早有一日為她尋個好人家送她出閣。一個人生,一個人死,就足夠了。這樣活著不會有人為我悲喜,死了也一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多麼完美。”他低聲地說著,幾乎每句話都艱難,“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本來都打算好的事情,什麼都決定好了,結果我發現我高估了自己。原本應該很完美。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