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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又是一片殷紅的罌粟花田。
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美麗女子。她的身影仿佛很熟悉,熟悉到幾乎是每天都見過,但是仔細想來,竟然無法準確描述出她的樣子,似乎是一轉眼,就已經忘卻了她的模樣。那一頭金黃的柔順長發顯得有些詭異,卻美麗異常,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目的光彩。跟中原女子比起來稍微高大些的身軀被風吹得有些搖晃。聽到稚嫩的童音喊著“媽媽”,她緩緩回頭,一雙湛藍如身後的海水般的美麗眼睛。
那眼睛裏永遠都是如水的溫柔,而並不想海洋,時而暴怒,喜怒無常。
小小的手掌撫上她雪白的臉頰,她的身影卻一點一點碎裂開去,如同被碰到的水中倒影,一點點,碎裂消失。
轉眼,花顏美貌,所有的所有都如同一場虛幻的夢境,轟然碎去。
果真是夢,與以往一模一樣的夢。
唯一不同的是,夢醒之前,媽媽,伸出手,溫柔地擁抱了他。
風蓮安靜地睜開眼睛,鼻中充斥著蓮花的清香味,胸腹之間清涼舒暢。
真是好不容易,夢見過那麼多次母親,要經過多少次,才能做到一個這樣的好夢。媽媽抱住自己的溫暖感覺似乎還留著,讓人感覺舒適而安全。
他微微自嘲地笑了笑,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整個屋子夠得上富麗堂皇四個字來形容,沒有熏香,卻有陣陣天然蓮香,毫不矯揉造作,芬芳沁人,不知是不是傍了水,水上植了滿池已盛開的蓮花?一路掃視房間裏的種種擺設,忽而嘴角向上翹起,終於放下了心來:他看到林羽涵坐在窗前,手裏擺弄著桌上的一隻玉香爐。
窗口的光線照進來,柔柔地撒遍了她的全身,照出了她柔和的輪廓。
看著林羽涵專注的神情,風蓮靜靜地端詳這個世上對自己來說最為特殊的女子,恍惚間起了一種隔世的錯覺。
“羽涵。”輕輕喚了聲,下床,走到她麵前,“你比我早醒多久?”
林羽涵撥弄著那隻玉香爐,像是有點出神,道:“不久,所以並沒有看到比你更多的東西,不過我覺得就算是比你早醒很多也不會看到更多的——我醒來時這間屋子裏就沒有別的人了。出門看過,有幾個軍官模樣的人看守。沒有跟他們起衝突……至少他把我們弄到這裏來,又沒有做不利於我們的任何舉動,想來是有事商量的吧。”
“他倒的確不像是有什麼惡意。”風蓮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手裏的那個小玉香爐。那香爐用一整塊潔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殊無雜色,雕得圓潤光潔,上麵還有一個可以打開的小蓋子,拿在掌中,堪堪一握,襯著林羽涵白皙的掌心皮膚,被陽光一照,端的精致異常,明麗無比,想來就價值不匪。他不明白怎麼林羽涵突然愛上了這小玩意,沉吟一會,道,“而且,他對我母親的形容,以及敘述起來的那種語氣,那樣的情素,不像是假的。”
也許他還有一點沒說。
那就是,他對雲追這個人,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似乎是第一眼見到他,就願意信任他似的執拗,更顯得有些幼稚了。
“蓮。”林羽涵的臉色一向淡淡的,難以有太大的起伏,看著總有點玩世不恭的味道,此刻倒意外得有些嚴肅起來,一本正經的,反而不協調,“你常年居於海島,想來並不清楚軍官的服色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