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1 / 2)

樹枝燃燒的篳撥聲不住地從外麵傳入屋內,燒焦的木料味道不斷湧進鼻子,胸肺之間悶得很,周遭又熱燥無比,隻叫人恨不得能一頭跳進河裏——可是此處又有什麼河可以讓你跳?

風氏的舊居早已破落,家中水缸中隻有幾滴殘水,大約還是下雨時的積水。林羽涵撕下了衣角,浸濕了布片,遞給風蓮示意他捂上口鼻以免吸入過多煙塵,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背,一下一下輕拍著幫他順氣,想是生怕他舊疾複發。風蓮呼吸幾口,微笑著朝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兩人相視一笑,都是不由得想起了明家那次躲在地道中等明家宅子燒盡的時候。那時侯地方狹小,卻也是如此灼熱,除了彼此之外,似乎無人可依——不過那一次畢竟還有個明落颯,所以兩人在那狹小空間之中尚能悠閑地談一些過往曾經,而如今這情勢,能否活著出去都是未知之數。

風蓮總是一臉和煦溫暖的笑,反而伸過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是搖搖頭,雖然沒有說一句話,林羽涵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是已經不必說什麼了。

風蓮拉著她的手,一路行內堂走,到了看來是主人家的臥房處,才悶聲說道:“這是我父親的臥室。若我沒有記錯,父親曾得過一張強弓,但是愛惜其難得以及弓背上的精美圖案,雖然悉心保養,但從未用過,隻保存於床底暗箱中。炸藥炸毀海島時應該不會炸到那個才是。那麼遷居到此時,那張弓應該也搬來了。”

林羽涵意會:此時情勢,用弓箭破除屋外之敵實在再好不過。要知道風氏這舊宅子雖然破落卻著實夠大,隻用一層柴是萬萬燒不完的,要燒得將他們逼入絕路,非要許多人一起在宅外守著,若用弓箭從裏向外而射,隻要打開一個突破口,就有脫困的可能。

風蓮熟門熟路地鑽進床底,打開了床底的暗格,一邊有些自嘲地道:“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父親的這個暗格。他總愛將一些珍貴的東西鎖在裏邊……”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他……總是不太愛別人的。家族的榮耀和傳承,似乎是比任何事都重要,隻是……”他頓了頓,終於沒有說下去。林羽涵卻明白他要說下去的是,隻是,他終究是他的父親。所以,他死了,他終究是……會傷心的。

蓮其實隻是一個心很軟,也很善良的人,因為接觸的人少,他甚至在某種方麵上來說,很單純。無論他表現得有多麼機警聰敏。

風蓮埋首找了半天,時間長得讓林羽涵幾乎以為他在裏麵偷偷哭——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蓮——會麼……

“找到了,果然在。”好不容易風蓮退出來,直起身,手裏握著弓和一筒箭:“雖然一直收藏著,但一直都有好好保養,弦的勁倒是一點也沒鬆。隻是,隻有這麼一筒箭,機會不多。”

林羽涵灑脫一笑,昂然道:“那就盡我們所能,每擊必中,不浪費一枝箭!”

話音剛落,她已經一手接過弓箭,拉滿,朝著臥房那漏風的窗戶便射出一箭。

瞬間,窗外傳來一聲慘叫,一陣騷動聲起,林羽涵揚起了嘴角輕蔑一笑,風蓮跟著她一笑,順手接過了弓,朝著同一個地方射去!

以雲追布置之周密,想必隻要稍有不測之狀況,就會有另外的人補上,若是東射一箭西射一箭,基本上完全無用,隻有瞄準一個地方,不斷攻擊,使得他來不及補充,才有可乘之機。

兩人連射幾箭,幾乎箭箭中人,箭筒中箭越來越少,然而射出的箭越來越快還是能夠射中人——這說明補充的速度完全沒有減慢。

林羽涵不由得顯出了焦急之色。

風蓮剛拉滿了弓,抽出了最後一枝箭,正要發出——

突然心念一動,上前拉住林羽涵,急忙向母親的書房奔去。

“蓮?”林羽涵有些莫名其妙,這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想到,雲追對於母親的故人之情不似作偽。”風蓮一邊跑一邊道,“而他如此不計手段直接放火,一個可能是他並不知道母親的手跡還在書房內,那麼我們也許可以以此為要挾——當然,這個可能性極低,以雲追對母親和父親的了解,加上那張十五月祭的手稿幾乎可算是天下機密,雲追再粗心一百倍,也是理當是知道此事的。”

“那麼……”林羽涵心下漸漸明白起來。

“沒錯。”風蓮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在書房門口停了下來,“雲追知道母親手跡的事,當然也會知道父親那張弓的事。在這種情況下,會以弓箭求得自保幾乎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而父親的臥房,恰好離母親的書房很遠。他就可以趁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