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依舊一襲墨綠錦袍,皇甫追鳳風采不減,並無一絲落魄之態,後方的床鋪看得出精心布置過。
皇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你來這裏做什麼?”一見來人,皇甫追鳳疾步走近鐵欄。
柳墨妍不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皇甫追鳳突然想到什麼,輕笑一聲,“你的注下得不錯,連禦世如今可不僅僅是青山閣的閣主,還是位貨真價實的王爺呢。一生一世的大賭注,你贏了!”
這番話柳墨妍聽來著實逆耳,心中騰地一下火起來,“當然,怎麼也比你現在這個落魄的大理國皇子強上一些。”久經壓抑的情緒像是終於找到了出口一般,柳墨妍亦開始泄憤般地冷嘲熱諷,借此掩蓋內心不停翻湧卻又不得不出的言語。
皇甫追鳳被踩著了痛處一般,他頓了頓,隨即冷聲道:“你以為他就很好嗎?”
“他哪裏不好?”柳墨妍怒極反問。
“你怨我機關算盡,身上血債累累,他又何嚐不是。若當初他早我一步,那日血洗火蓮教的就是青山閣了。”言語中像是帶著心中壓抑了許久的不平,此刻一一宣泄。
“你胡說!”柳墨妍激動反駁道。
“胡說?”皇甫追鳳冷“哼”一聲,接著道:“火蓮教被滅之時,他們青山閣就躲在暗處冷眼旁觀。你以為他又是什麼良善之輩麼?他虛情假義,助秦雲霄報仇,殺盡那些門派的掌門,難道就不是為了得到寶藏,與我有何區別?十個是殺人,百個也是殺人,同樣是殺人,有何區別?”說罷,他竟大笑起來,“哈哈哈……世人皆可笑,以人命多少來計善惡,你也不過如此,終究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柳墨妍心中大震,仿若頓悟了什麼,想張口反駁,“不——”一張口,卻發現聲音凝噎,竟再說不出一字。
原來……原來是這樣的麼……她竟也成了五十步笑百步之人,哈哈哈……,多麼可笑啊!心下驀地大笑起來,一直以來堅持的對與錯原來竟是這麼愚不可及,哈哈哈……
她原以為秦雲霄報仇血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知道連禦世暗中幫他後也未曾去想過其中關係,隻認定他鋤強扶弱而已。終究,卻也不過是為了利益二字,他助秦雲霄殺人,無論人數,同樣也是為了得到什寶藏而殺人,相比之下,一樣的人命,一樣的罪惡,哪裏有什麼輕重之分?江湖上又哪有幾人是真正幹淨的?
多可笑,原來自己竟是這般可笑,冠冕堂皇地給自己與一人冠上正義之名,卻獨斷地將惡之名強加給另一人。一直以為自己善惡分明,原來自己亦是分辨不清。世間……哪裏會有純粹的對錯之分呢?自己終究天真了,天真地可笑至極。
柳墨妍神色大變,一會悲愴,一會苦澀,一會落寞。良久,她抬起清明的眼眸,定定看向皇甫追鳳,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她冷聲道:“皇甫追鳳,自我們當日九江相識,到後來再次重逢,實乃緣分因果。而後你我相交至今,也是你情我願,你待我如何,柳墨皆銘記在心。柳墨自知誤你數次,以致你計劃未果,而今又誤你被困天牢,亦非柳墨存心。”轉而頓了下,深吸了口氣。
“你有你的家國責任,我亦有我的想法原則。昔日,你毅然與我生死相伴,今日我便——還你江山平安!” 隻聽她接著說道,句句清晰,字字決絕。
“自此,前塵往事,風吹盡散,兩不相欠!”說罷,頭也不回,挺身走出,餘下一個堅定而又寂寥的背影。
還你江山平安……自此……兩不相欠……
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徘徊,皇甫追鳳久久才回神,頹然靠牆滑下,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兩不相欠?
這……難道就是你心中所想麼?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