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盡千秋寂寞雪(2 / 3)

提及蘭望月,唐蜀下意識瞥了眼鄰桌,卻恰好望進了蘭望月含著興味笑意的黑眸中。唐蜀連忙調回視線,心下咬牙切齒,咒罵不已。

各自回房間時,柳墨妍逮著杜江調侃:“杜江,你家婆娘這回怎麼沒追上來。”

杜江一臉討饒模樣,哀叫道:“柳墨,你就別打趣我了,我好不容易才躲開了她。”說著,歎氣兩聲,搖頭道:“這種女人可不是我杜江能消受得起的!”

柳墨妍挑眉道:“為何?”突然想起紅娘子在杭州酒館時的放浪形骸,暗自咂舌,隨意道:“也是!紅娘子操行似乎有待改善,也難怪你不願。”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

沒料到他竟一口反駁,好奇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柳墨妍一直認為杜江的臉皮是她平生所見最厚的。沒想到此刻他居然臉紅了,略微不好意思道:“你、你不了解!”

柳墨妍見他如此,更來了興趣,“就是因為不了解才問啊,快說!”

杜江支吾不願講,最後耐不住柳墨妍的微妙身份以及她軟硬兼施的磨人功夫,才含糊說了句,“她其實並不像我們外人想的一般,她也是個苦命之人。”說時,那神情竟不像柳墨妍所了解的杜江一般,神情落寞,竟是為那潑辣火爆的女子。

柳墨妍神情一滯,正色道:“對不起!”

杜江失笑,搖頭道:“無妨,你說得原也沒錯。”

再也沒了說笑的心情,當下各自進了房間。本想臨睡前再去瞧一眼皇甫追鳳,卻遠遠看見風忙進忙出,遂打消了這個念頭。隨意梳洗了番後,便早早上床歇息。

白日一場折騰下來,心神驚疲,柳墨妍挨上床後不久,便進入了夢鄉。

夜幕蒼穹,雪依舊沒有停,繽紛搖曳地飄下,落地無聲。

......

他靜靜走過去,在床沿坐下。透射過紙窗的微弱雪光,淡淡地投在床上人沉靜的容顏上,亦投在了男子的側臉上。

微弱的光芒中,隱約可見男子那雙眼眸清如冷泉,又似九天皓月,泛著淡淡的清冷光輝,襯在那張宛如精心雕刻了般的漠然麵孔上,整個人竟如那天山冰雪一般,孤傲冷漠而又……寂寥。無形的塵粒在那黯淡的光線中驚呆屏息,戀戀不舍離開後忍不住爭相奔告。窗外的雪花仿佛聽到了窗內的驚歎聲,為一睹稀顏,紛紛飄向窗戶,卻撲撲簌簌地撞在了窗棱上,然後無聲滑落。

記起當日在錦繡樓中見她時,整個人的身形竟然福態了近一圈,這令他錯愕不已。沒想直至今日,卻又如以前一般了,細看之下,似乎比以前還消瘦許多。皇榜貼出之日,他以為她應是跟皇甫追鳳走了,直到皇甫追鳳跑來問人,他才真正醒悟,她是獨自一人走的。

他緩緩抬手,平靜的黑眸中宛如有什麼漾開了一樣。他輕輕觸了上去,幾乎不帶力道,擦過了那張不知何時刻入了心裏的麵龐,帶著絲絲柔和,心內卻複雜難言。

夢中的人仿佛難受一般,蹙眉嚶嚀了聲,然後微微偏了下頭,伸出一隻手臂露在被外。

連禦世收回手,耳邊是均勻的呼吸聲。他凝視著那隻露在外麵、僅著裏衣的手臂,在黑暗中坐了許久。終於,他緩緩握上那隻已略顯冰涼的手,奇異的感覺令他貪戀不舍放開。

寂靜的黑暗中,自他冰冷緊閉的嘴唇中,似傳出幾句輕語。

“為何你要出現……為何不一直糾纏下去……為了他,你竟然可以……我恨不得你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出現過……”像是傾訴,又像是責問。說到後麵一句時,似帶著抹怒意,無奈而又有些苦澀。

此時的連禦世,不再是以往傲然睥睨的姿態,不再是平素冷漠淡定模樣。那隱約若現的麵容上帶著絲落寞,含著許悵然。這樣的自己,他以前從未料到過。

他拿起那隻手,微微俯下身,冰冷的嘴唇輕輕觸了下,隨即放下,小心翼翼地將之塞入被下。他望了望眼那投來的朦朧微光,站起身,如來時一般,悄然離去。

棉被下的那隻手臂微微動了下,繼而緊緊地握了握,隨即又鬆開,隻聽得一聲若有似無的喟然。

“是我欠了你許多……”

第二日,杜江來敲她房門。柳墨妍開門一看是他,似是很震驚,“杜江,你竟也有起得比我早的時候!”

聞言,杜江大言不慚道:“這已是第二次了!理應也沒必要這麼驚訝吧!”說著,雙手捧著件東西遞到她麵前。

柳墨妍瞄了下他手上那堆烏黑亮澤的毛絨絨物體,“這是什麼?”

“這是件黑狐毛皮絨褂,給你穿的。”

柳墨妍接過摸了會,皮毛柔暖,她笑道:“那就多謝你了!”

杜江卻意味深長丟下句:“不用謝我!”

柳墨妍先愣了下,隨後但笑不語,進屋穿上。

等她穿著那件黑狐毛皮絨褂走出來時,發現眾人皆愣了下,眼中滿是讚賞,連皇甫追鳳出來時都吃驚地瞄了好幾眼。柳墨妍見狀,刻意地朗笑了數聲,“怎麼,都吃驚我柳墨也有如此讓人悅目的時候吧。”

一句話剛出,眾人紛紛丟了個白眼過去,歎息不已,方才那個令人驚豔的人果然是幻象!

各自紛紛收拾好後,便一齊踏上了去往唐門的路。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馬蹄與車輪踩著積雪輕微作響。雪依舊在下著,卻小了許多,紛紛塵塵一般。

不同的是,一行隊伍壯大了不少。任行趕著馬車,載著柳墨妍與嚴傾華,旁邊跟著騎馬的杜江與唐蜀,還有麵無表情趕著另一輛馬車的風,皇甫追鳳傷勢過重,躺在裏麵。柳墨妍沒去問他為何跟上來,不過也好,蜀中離大理距離不遠,到時他們也可以很快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