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完結篇)(2 / 3)

江雪側過頭,臉上似乎氣氛得很。柳墨妍走近,問道:“又怎麼了?”

江雪扭頭,哼道:“小姐你問他。”

柳墨妍頓感疑惑,能把這丫頭氣成這樣的事倒是不多,遂問金牛,“金牛,她怎麼了?”

金牛似也滿頭霧水,不明所以,隨後抓抓腦袋道,“我就說了句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啊,接著她就這樣了。”

柳墨妍頓時了然,笑了笑,打趣道:“金牛,以後你要娶幾個媳婦啊?”

他“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回道:“老大,我金牛這輩子娶一個媳婦就夠了。”說完,頓了下後又反問道:“你呢,老大?”

柳墨妍先是一愣,而後啞然失笑,心想這金牛是不是真傻,明知她是女子卻還這般問她。她瞅了瞅江雪偏過的臉上盡是暗喜的表情,意有所指道:“你早說這句話就不會被她打了。”

金牛正艱難地理解著柳墨妍的話時,卻聽她突然詭異地大笑了幾聲,“至於老大我嘛,哈哈哈……老大我一旦有了錢後,定要建上一座大宅,然後娶上幾個美美的夫君, 一享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這才算人生一大快事啊!哈哈……咳咳……”

柳墨妍突然瞄到左側的廊道上一道熟悉的人影時,險些給自己的口水嗆死,是連禦世,再直覺性地瞄向另一側,那側的小道上居然站著皇甫追鳳。柳墨妍再一回頭,卻見龍鶴正頓在西苑的大門處。三人正朝亭子走來,就不不知他們聽到了多少。

柳墨妍幹笑著大聲說道:“怎麼恰好都出來了嗬!”然後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丫鬟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提醒我?”

江雪也是一臉哀怨,道:“小姐,奴婢叫了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到。”她家小姐一得意起來就容易忘形,連她都嫌丟臉。

柳墨妍這才反省,恍惚間,她似是揮了揮纏在她袖上的蒼蠅。接著,她開始懊惱起來。

若是隻有龍鶴聽到也就罷了,偏偏還有皇甫追鳳與連禦世。真是丟臉,她方才都說了什麼。

老大我一旦有了錢後,定要建上一座大宅,然後娶上幾個美美的夫君, 一享左擁右抱的齊人之福,這才算人生一大快事啊。啊…….丟臉!柳墨妍低低呻吟了一聲。

三人已走過來,柳墨妍訥訥說道:“嗬嗬,我正與江雪這丫頭說笑呢!”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卻不知三人心思已各自百轉了一番。

皇甫追鳳率先開口,陰惻惻道:“看來你的囂張本性到哪都會讓人覺得你欠揍!”眼中掩飾下隻有他自己明白的情緒。

“我隻是說笑而已嗬!”不知為何,柳墨妍見連禦世與皇甫追鳳二人表情陰晴不定,心下猶如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般羞愧,便直覺想解釋。見到一旁的龍鶴,她連忙轉移話題道:“龍鶴,有事麼?是不是有結果了?”

龍鶴眼神暗了下,應道:“嗯,家母讓我請各位到前堂一敘!”原來……他隻是有事才會找她!

留下江雪與金牛在西苑,三人一起隨龍鶴往前堂而去。

唐母告之了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那便是柳墨妍體內的琴殤居然神奇地化去了一半的毒性。琴殤本是百毒所聚,唐門研究數年,始終沒能化解一分毒素。琴殤百種毒素是環環相克相生之物,若用一藥化解一毒,那此藥便會與另一毒又新生一新毒,是以,唐門人始終找不到有效可尋的辦法下手。如今,因她服用千年雪蓮,她體內竟隻剩下了原本的一半毒素,打斷了百毒的相生相克循環之理。他們最後商量出的辦法便是將她體內剩餘的毒一樣一樣地化解,如此,將有很大可能性將毒素徹底清除。

聽後,幾人都望向柳墨妍,神情中皆是或淡或濃的欣喜,柳墨妍卻半天沒作聲。回去的路上,卻聽她遲疑小心地開口,“我……真的能繼續活下去嗎?”

身旁的二人竟奇異般地異口同聲道:“能!”

柳墨妍似是反應了很久,隔了會後竟,驀地大笑出聲,“哈哈哈……”最後笑累了,才神情雀躍道:“我真的可以繼續活下去了!”這一句將這段時日以來藏在心中的苦澀哀傷悉數傾瀉,仿如死而複生一般,流動的光彩重新爬上臉龐。

三人回到西苑,便見嚴傾華一人獨自蹲在角落玩泥巴,江雪與金牛也不知哪去了。

柳墨妍好奇問道:“連兄,怎地一大早起就沒見到杜江與任行。”

“有事!”連禦世隻淡淡吐出兩字。

似是聽見腳步聲,嚴傾華回過頭來,瞥見連禦世時,歡快跑過來,那雙髒兮兮的手正待要爬上他的衣袖時,連禦世卻身形一晃,已至幾丈遠,轉而入了房間。

嚴傾華撲了個空,險些撞向柳墨妍。柳墨妍對她笑了笑,她卻一臉驚恐狀連連後退到遠處。皇甫追鳳突然臉色陰霾,他走了過去。柳墨妍疑他生怒,忙奔過去,從後麵拉住了他,“皇甫追鳳!你、你想做什麼呀?”

皇甫追鳳頓下腳步,回過頭來,見柳墨妍緊張神色,哂然一笑,挑眉道:“這麼緊張!放心,我若是要殺她,之前就動手了,還會等到現在。”說著,瞥向正張大了眼眸、驚恐地盯著他們的嚴傾華,道:“我隻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是否真如你們所說般喪失了心智。”

柳墨妍心知皇甫追鳳疑心重,怕他刁難嚴傾華,忙拖了他回來,不經意道:“你的傷好得如何了?”

“已無大礙……這是你替我綁上去的?”皇甫追鳳抬起右手,赫然兩串綠色晶瑩的珠子掛在他手腕上,其中一串可笑之極,一根細繩上居然隻有兩顆珠子。

柳墨妍應聲,皇甫追鳳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二人卻隻是再聊了些不關風月的閑話。

世上總有些人,有些話,是無法剖開了說的。因為一旦開啟,他們無法確定能否如他們所願一般完美結束。這便是世人的煩惱,紅塵裏的種種纏繞,理不清,卻有許多人甘願在此間起伏掙紮。

當晚,琴殤又意外地發作了一次,這回好在幫手眾多。唐吟歌與唐門長老們拿著器具匆匆趕來,將所有閑雜人等全部隔在了門外。柳墨妍痛得幾乎想死,意識渙散間,仿佛聽見了江雪煩人的哭鬧聲音,這次的痛楚似乎輕了不少,她居然能感覺到外界的變化。但那哭鬧聲沒持續多久,一會後便沒了,估計是哪個人將她給直接打暈扛回房了。過了一段時間後,她漸漸清醒過來,睜眼一看,床頭圍了好多人,當然,包括一雙眼睛哭腫了的江雪。

柳墨妍疲倦地揮了揮手,笑道:“我沒事了!”

此後連著三四日,柳墨妍都去前堂試藥,卻隻有皇甫追鳳陪在一旁。那些長老們端來的一碗碗烏黑濃稠的藥湯,常常苦不可言。但見他們隔日診完脈後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然後告訴她,她體內的琴殤又化去了幾分,柳墨妍才一再咬牙生生吞下。

回去的路上,柳墨妍疑惑問道:“哎,你以前說沒掛香囊,那為何你身上總有隱隱的花香?”

皇甫追鳳挑眉道:“很濃麼?”

她搖頭,“要靠近時方能聞到。”

皇甫追鳳饒有興趣般地抬起自己的手左右嗅了嗅,“還真的是挺香的!”

柳墨妍見他如此,不禁莞爾,一個大男人做此動作未免過於滑稽。突然,對方長手一伸,就將反應不及的柳墨妍給撈進了懷抱中,“既然你覺得香,那我索性就再慷慨些,讓你聞個夠。”

柳墨妍先是錯愕了下,反應過來後,正想掙開,卻聽他淡淡道:“我母妃生前愛吃花……各種各樣的花。”

咦?她好奇心勾起,問道:“吃花就能生出體帶花香的孩子麼?”

“也許吧!”

柳墨妍正想問他母妃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時,卻見風從房間內迎了出來,“公子!”

她一時覺得尷尬,連忙掙開,“嗯,你去忙吧,我在外頭走走。”

皇甫追鳳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走開,風緊隨其後。柳墨妍望過去時,風卻突然回頭,目光深邃複雜地睨了她一眼。她苦笑,以往,她可是非動刀動槍不可的。

是夜,柳墨妍難得睡不著,思及幾日來都未見到連禦世主仆三人的身影,便趁著月色向對麵的廊道走去,走了一段路,似乎聽到模糊的交談聲。柳墨妍慢慢走了過去,卻見池邊的柳樹下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連禦世。柳墨妍又看到對麵一個身影走近,擦身而過,居然是風。這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人怎會有話可聊,皇甫追鳳何時與連禦世這般……嗯,熟絡了。

夜色裏,柳墨妍沒發現二人見到她時,眼角各自掠過了一絲不知名的光芒。

柳墨妍朝樹下的人走了過去,正色道:“連兄,你居然夜下勾引人家婢女!”

朦朧的月光下,連禦世默默無語地凝視著他。正當她反省玩笑是不是開過頭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不要胡鬧!”

柳墨妍一呆,怎麼又是這句話!她張口剛想反駁,卻聽他淡淡問道:“試藥進展如何了?”

柳墨妍泄氣,然後一一作答。話說柳墨妍心知化解琴殤有望後,心境仿若雲開月明一般,性子亦開朗起來。最後,她突然湊近過去,扒著連禦世的袖子,一雙眼睛在夜色下都晶亮得發光,諂媚的語氣道:“連兄!”

連禦世淡淡應聲,“嗯!”

“你不是說要給我看你的真實模樣嗎?”

“我何時說過了?”

“在荊山派的時候啊!難不成你想賴帳?”

“過期不候這句話,你沒有聽過嗎?”連禦世瞥了她一眼,淡淡出聲,思及那時,眼中光芒閃了閃。

柳墨妍一聽,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隻得放開他袖擺,酸溜溜道:“不看就不看,諒你也沒什麼好看的。”她悻悻地撇過頭,當然也就沒看見連禦世微微勾起的嘴角。

這日,柳墨妍打發了江雪與金牛二人去逛市後,便獨自漫步在園中。

西苑客房雖多,建造卻是簡單,客房在邊緣,西苑房間整體排成一方形狀,廊道雕欄將中間圍成了個頗大的園子,園中花草魚池,鬆柏禿柳,假山涼亭,園林應有之物倒是一一齊全。

鵝軟石鋪成的小徑上,她又遠遠看見了蹲在假山下玩泥巴的嚴傾華。柳墨妍靜靜走過去,嚴傾華抬頭一見是她,便驚恐地跑開躲到了涼亭邊。柳墨妍望過去,那涼亭的石桌上赫然放了一台瑤琴,正想這是誰的琴時,卻見嚴傾華一臉好奇地摸了過去,手指劃過,傳開幾下悠揚的韻律。

柳墨妍笑了笑,曾聽聞嚴傾華色藝雙絕,那琴技肯定是不在話下的,雖然倒退了心性,本能卻還是有的。果然,隻見嚴傾華像是有趣般地再摸了幾下, 然後雙手漸漸放了上去,熟練地開始調撥起琴弦來,緊接著,一陣悠揚悅耳的琴音嫋嫋傳來。

柳墨妍立在一旁遠遠觀看,這時,卻見皇甫追鳳突地破門而出。皇甫追鳳飛身而起,轉眼掠至亭中,一腳便將那瑤琴踢出幾丈遠,他厲聲喝道:“你在幹什麼?”

嚴傾華被嚇得花顏失色,“啊”地尖叫了一聲,瑟縮在地。

“皇甫追鳳!”柳墨妍眼看皇甫追鳳要對嚴傾華下手,急得大喊了一聲。話剛落,她便突然感覺到那熟悉的痛楚此刻竟如暴風驟雨一般迅速襲卷過她的全身,然後喉中甜味上湧,一大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皇甫追鳳聞聲回頭,大驚,拋下嚴傾華,即刻趕過來。

“風,看住那女人!”

皇甫追鳳一吩咐,風立即將劍尖指向了縮在角落的嚴傾華。

那突來的痛感一消失,柳墨妍便脫力般地趴在原地,衣上、唇上滿是鮮紅的斑斑血跡。

皇甫追鳳扶起她,拍著她的臉,焦急問道:“怎麼樣?”

“沒事……方才我是怎麼了?”柳墨妍軟軟靠在他身上,喃喃問道,失神一般。

“琴殤,琴之殤,此名之意便是聞琴音者必殤!琴音引發了你五髒六腑的血液翻騰,以致你體內的毒性突然發作。”說罷,看向嚴傾華道:“真狠!”

這時,牆外飛身進來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正是連禦世。連禦世淡淡掃了眼後,朝柳墨妍走來。不想那邊的嚴傾華見到連禦世,眼中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般,竟突然站起,錯開劍身,朝他跑了過來。

風滿臉驚愕,一個不留神,竟讓她從劍尖下奔離。

“大哥哥!”那天真的笑顏刹那間似是發生了什麼變化。

柳墨妍心中瑟縮了下,不好的預感陡然升起。

連禦世這回竟沒有避開她,眼見她就要撲向他時,一道白光倏地閃了下,那是利器的寒光!柳墨妍幾乎要叫起來。虧得連禦世反應迅速,旋身避過,一掌將她打了出去,以致那把突然從她水袖中冒出的長劍堪堪收回。隻見那倒退了心智的嚴傾華跌出幾丈遠,臉上滿是憤恨的神色,再沒了之前天真的模樣。

柳墨妍吃了一驚,“原來她一直都是裝的!”

“也隻有你才會信!”皇甫追鳳低頭瞥了她一眼。

她擔憂的望向連禦世,卻見他左臉頰上似乎劃破了一道口子,皮膚外翻,奇異的是,竟然沒有血流出。柳墨妍笑了笑。皇甫追鳳見了,眼中亦滿是興味。

“你是如何識破的?”地上狼狽的女子,麵容清豔,眼中卻寫滿了不甘與怨恨。

“如孩童一般的人,玩起泥巴時,卻還懂得不弄髒衣裳。”連禦世漠然的聲音響起。

聽罷,柳墨妍恍然大悟,嚴傾華麵容上立即浮現出挫敗的惱怒。她麵上神情變了變,朝柳墨妍望去,冷笑道:“你以為他們二人是什麼好人麼?世人隻見我嚴家莊沒落失勢,卻不見他二人卑鄙無情。皇甫追鳳

你逼我爹趟進火蓮教恩怨,連禦世你青山閣又逼我嚴家莊至走投無路。”

柳墨妍心下震驚,人之所惡,也是必有其因麼?她神傷黯然地看向她,那個女子,竟是因為他們二人才會變成如此麼?此刻的柳墨妍,恍然驚悟,他們從來就不是與她一樣的人。她永遠也不懂他們言行下所深藏的意味。

說時,嚴傾華驀然揚起一抹殘忍的微笑,“我今日便將往日恩怨與一並你們算清。”說罷,竟從她背後倏地拋出一個火球,直進假山腳下。

皇甫追鳳見她舉動,暗叫不好,正想帶柳墨妍奔離,卻見那青山閣主動也未動,其中似還透著別樣玄機。

隻聽嚴傾華陡然變色,“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而後爬過去,用手掏了下,似乎什麼也沒有。

她陰沉著臉,看向連禦世,尖聲怒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