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臣醒來的時候看不出任何異樣,我想兒子其實不算真正進入了他的夢中,更沒有接觸到他沉睡的意識。他應該隻是單純的,睡了半個鍾頭的午覺。
“下午……”
我打斷他的話:“下午我有事要做。”
他微笑著用手耙了一下頭發,看起來發梢淩亂,有種不羈的灑脫。
“那沒關係,你做你的,我和……”
我繼續截斷他的話:“恐怕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去。”
他挑起眉:“是嗎?好的,好的……是不是你的考慮已經有了結果?我們下午是不是要去婚姻注冊……”
他半玩笑半認真的話沒說完,我狠狠一個眼刀剜了過去。他微笑著,象是毫不介意我的惡劣態度。
命運多麼奇妙。
我們三個人彼此陌生,但是我們之間確實存在著密不可分的牽係。
“走吧。”
他走在前麵,我跟在後頭。兒子已經被叮囑過,老老實實呆在家裏,他可以玩他的網絡遊戲,或是給自己找找關於學校的資料,但是絕對不能出門。
他象最誠實的乖寶貝一樣點頭答應。
我看著他小鹿似的大眼,忽然想起他還很小的時候,我在監視台前工作,就把他放在腿上麵,一隻手抱著他,一隻手按著鈕盤過濾那些收集來的信息……
看著他就覺得這世界完美無憾,心中總充溢著一種巨大的感動和滿足。
我們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站住腳:“你常這樣嗎?”
我轉過頭:“什麼?”
“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
我搖搖頭:“不,在你出現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沒有再說什麼。
我默默的注視著他的背影,手漸漸的握成拳,又慢慢的鬆開。
“現在可以說了嗎?”他問:“我們的目的地在哪裏?”
我有點幹巴巴的說:“離這兒不遠的C區,那裏風景很好。”
他的笑意加深:“我可以認為,我們是去約會嗎?”
我閉上嘴沒說話。
我沒表情,但不表示我能夠全然無視他的魅力。他很英俊,但是更令人心折的是他身上另一種東西……我說不上來。
乘坐磁浮車的時候我一直很沉默,他播了一段音樂。我對樂器沒有研究,但是音樂很美。
C區有大片的綠蔭和花樹,那抹象是粉色霓虹的光影,到近處看,是一片茫茫的花海。路的一邊是直立的石壁,另一邊是深淵,水聲轟鳴如雷。
“前麵大概是瀑布。”李漢臣伸出手來:“要我扶你一把嗎?”
我搖搖頭。
瀑布上麵架著一座橋。這樣的橋我隻在圖片上看到過。繩索和木板的材料,大風吹過來的時候它微微顫抖搖蕩,腳下就是奔騰湍急的瀑布,一泄直下。
“啊,景區應該在這裏豎一個標牌,我看這橋可不怎麼牢靠。”
我不置可否。從這裏經過有兩條路,還有一個選擇就是遠遠的繞開這裏,上遊那裏應該有更安全的通路。
“我想既然沒有那樣的告示,應該是安全的。”
他說:“好吧,不過,我走前麵。”
水霧彌漫著,沾在臉上身上。潮濕而冰涼,讓人反而覺得清醒許多。
腳下的木橋的確不太牢固,李漢臣走在前麵,不時的提醒我,抓緊繩結,腳下一定要踏穩。
我向腳下看了一眼,那樣高度上巨大的落差,和急流飛瀑令我一陣頭暈。想站穩是不大容易的,在下麵看的時候還好,走上來之後卻發現手腳很難協調,繩索和木板構造的吊橋幾乎沒有一個完全牢固的地方,腳下不穩就想寄望於手扶的繩結,但是抓上去才發現,後者更加容易搖擺。
盡管如此,我還是走的很執著,很慢。李漢臣就在我前麵一步遠,他扶著繩梯,步伐顯得很謹慎,但是並不顯得過於拘謹和小心翼翼。他的風度和舉止一點不象個他說的尋常商人,也不象個軍火販子。
當年我們沒有這種閑情來注意對方的儀態和風度。更何況,當時大家都在偽裝,逃亡。
我停下來,做了兩個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