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早已經失落的時光,這片葉子上牽係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懷念,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我想起那個下午,在下雨的水塘邊遇到他。
那時候,我,或是他,都沒有可能預見到,我們會走到今天。
我們對於彼此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我曾經因為他失去了很多,現在他因為我,也已經付出艱難的獨一無二的代價。
我好象又聽到了很久之前,那個下午,那一場細雨落下來的聲音。
綿密的,象一張網,每根網線上都是被收集起來,撚成絲狀的往事。
我們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無法為對方停留,隻為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傷痕。
他剛才最後一句話,想說什麼?
終究他沒有說出來。
我恍恍惚惚的,於長秋的身體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我緩緩將他放平在那裏。
他的臉龐完全失去了顏色,白的如一張紙。黑發散亂在額頭上。
我現在不恨他了。
人們的記憶有時候會很奇怪,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他給予我的傷害和毀滅。在我把刀刺進他身體的時候,我的恨就已經消失了。
我站在那裏,看著他平靜的躺在那兒,他的神情鬆緩而從容,如果不看那些血跡,就象是睡著了。
他額前的頭發淩亂的蓋在那裏,象衰敗的草葉,經不起寒風的吹侵,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見他時候的情景。
那時炫麗的燈光,夢幻似的舞裙,輕盈回蕩的音樂聲。
那時候他請我跳舞,表情那麼溫存而有禮。他象一個少女的美夢,從夢中走出來的王子。
那時候,似乎在播著一首女歌手唱的歌。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曲子,曲風很懷舊,很傷感。
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
輪廓在黑夜中淹沒,花開出怎樣的結果。
……那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不過,這一首歌,已經唱完了。
我把他的衣領緩緩拉高,用防護服蓋住了他的麵龐。
我不知道我在這間艙裏坐了多久,身邊躺著的那個人,生命的跡象已經消失。
我曾經那樣恨他,可是這一刻,什麼感覺也沒有了,胸口空落落的。
我覺得眼前一切慢慢的都變的模糊了,好象艙門被打開了,我看到那些人衝進來,仿佛是南星雲的那些人,他們朝我跑過來,臉上帶著悲喜交集的神情。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是李漢臣嗎?他身邊跟的那個穿著黑色防護衣的少年,是小謹嗎?
距離越來越近了,可看清楚他的相貌。
是的,是他們。
我被緊緊的抱住,李漢臣的手臂把我勒的那麼緊,他沒有說話,隻是把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肩膀上和頭發裏。小謹站在一旁看著我,他的目光帶著許多許多的想要說而又說不出來的話。
他……是不是在想我將他打暈了放進逃生艙的事?
這沒有什麼,難道隻許他將生的機會讓給我,而不許我讓給了他嗎?要知道我們是親姐弟啊。
李漢臣終於出聲,他的聲音沙啞:
“諾,諾!”
身體越來越重,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恍惚中我聽到他在喚我的名字,心裏沒有感到喜悅,也沒有驚訝。我隻是在想,這次是真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