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青年才俊(1 / 2)

都說H城是一個適合人居的地方。

不僅因為它氣候溫和,交通便捷,環境清麗,美食紛呈,更要緊的是此地生活淡泊,貧富均衡。在H城人們看來,沒有什麼基業是可以長盛不衰的,沒有什麼榮寵是能夠千秋萬代的。史上出過好幾個皇帝後妃,不多時也都灰飛煙滅了;曆代都有名將名臣衣錦還鄉,子子孫孫也都湮沒於尋常巷陌了。H城人天生不喜爭鬥,不思變革,隻求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這裏從不曾發生過震怖人心的天災,也沒有什麼堪稱慘烈的人禍,天時地利人和,既不需要太多積蓄用來備荒,也沒人想要刻意打造雄霸一方的偉大事業,因此,H城多的是小富翁,少的是大富豪。

年輕人不喜歡總是慢了半拍的生活調子,盡可以往周邊較大的城市去發展,一兩個小時的車程,每周都能回來看父母,有了孩子幹脆請個保姆養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大家方便。反正H城的房價相對而言還算便宜,給父母換個大一點的房子,不就皆大歡喜?H城人不講究菜係,食物卻必須精致可口;不熱衷攀比,居所唯推崇寬敞舒適。席卷天下的房地產經營在這裏倒也發展迅速。稍具實力的弄潮兒隻要眼光準,很容易就能在這個行業裏分得一杯羹。

何錦程就是這樣一個有眼光的人。

H城本留不住青年才俊,何錦程是一個異數。或者如他所言,他既無才,又不怎麼俊,也已經快要不年輕,至於怎麼能夠毫無背景就在H城地產界站住了腳,那純屬運氣。

錦程學曆不高,出道卻早。起初隻是跟著人家包包工程,做做土建。在H城周邊的房價已經大漲特漲而H城的形勢才剛剛開始升溫之時,他動用可以動用的一切資金標下了城市邊緣小小一塊土地,在那裏蓋起幾幢單身公寓來。那個區域接近H城的經濟開發區,單身公寓一開盤就被搶購一空,錦程挖到了第一桶金。他的第二個樓盤是和港商合資開發的高層小高層住宅,搶到的是市區鬧中取靜的一大片拆遷地,這個項目的熱賣讓H城人第一次領會了寸土寸金的意思。而錦程,則由此成為本城頂頂炙手可熱的鑽石級暴發戶。

而且,據說他年屆三十,還沒有一個固定女朋友,平時除了埋頭工作,就是去H城唯一的高爾夫球場打球。這就叫一幫子吾家有女的殷切父母們浮想聯翩起來,不再嫌棄他的父母還死守在城郊一個名叫何家田的小村莊裏種菜。

那天芝嫻和姐妹淘幾個喝茶回來,便向璽良打聽錦程的情況,璽良正好專心致誌吊在網上打牌,隻唔唔啊啊應付了幾句,芝嫻老大不滿意,折身進房。璽良發現身邊寂靜,心知不妥,找進臥室一看,芝嫻歪在枕頭上生悶氣,便嬉皮笑臉挨近前來。

“幹嗎?想著要給含章物色金龜婿呀?”璽良俯身倚上芝嫻香肩,“你那次不是說,含章和羽豐倒也蠻登對的嗎?”

芝嫻冷著臉道:“我們母女可不就是那麼賤,非要高攀你們父子?我倒是想把含章塞進你們裴家門呢,就怕她伺候不來小姑子,平白無故受氣!”

璽良訕笑:“是我們父子想要高攀你們母女來著。羽豐嘴上不說,心裏對含章是屬意的,這你還看不出來?就是不知含章心裏怎樣,我看她總是淡淡的,這陣子越發話少了。”

芝嫻蹙眉道:“這孩子也越來越怪僻了,我竟培養了一個工作狂!連天加班畫圖紙,深更半夜回家。跟她說起終身大事,你猜她對我說什麼?她說,媽,你真是無趣!”

這時門一響,含章回來了。芝嫻忙從床上起身,攏攏頭發,滿麵春風迎出去:“今天倒是回家早,肚子餓不餓?銀耳蓮子羹在火上煨著呢。”

璽良也從裏麵踱出來,含章叫聲“良叔”,坐下來一起吃甜羹。璽良見含章新剪了齊耳短發,清爽發型更顯得她目如點漆,口若朱丹。身穿黑色羊絨衫,本白長褲,通身不見一件首飾,隻在纖纖皓腕上戴著一隻老法男式手表。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沉著莊重的態度,調劑著相貌的柔弱嬌美,十分耐看。他心中暗自讚歎,卻不知兒子有沒有福分能夠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