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道,心中略一思索,放緩了調子,“柳心隻是覺得,碧文尚且年幼不明事理,情節又不如睦雲那麼嚴重,若是一並處置了,難免覺得不公。娘娘向來寬厚仁慈深得姐妹們敬重,又是最命事理的,切莫一時生氣處置得隨性了些,怎說都是一條人命,日後傳出去,隻怕有心人亂嚼舌根……”
坐於一旁的唐嬪似乎也心存不忍,“是啊娘娘,”她道,“杖斃這懲罰未免嚴酷了些,不如……把這宮女貶到浣衣局,那裏勞累不已的,也算教訓了。”
聽了柳心一番話,韓昭媛怒意分毫沒有褪去,一時又找不出什麼理由反駁。再加上唐嬪在旁不忍勸說,登時也不好下令將碧文處死。今日自己宮中出了這等醜事,她恨不能將當事人全部處死以消心中之恨,哪裏管得了是誰的婢女,亦或是情節嚴重與否?!心裏恨不能立即將碧文也拖出去,卻又不好明言,隻氣得麵色微紅。
“清貴人這話可不對了,隨性處置……娘娘何曾隨性大意過?”忽而聽得一個溫潤女聲柔柔響起,帶著說不盡的嫵媚意味。柳心登覺熟悉,又覺陌生,別過頭,竟真的是司空曉顏笑吟吟地開了口。
——今日她穿得甚為豔麗,一襲雲雁細錦衣,下身搭配粉霞錦綬藕絲緞裙,胸口一枚碩大圓潤的東珠光彩熠熠,傅粉施朱,隻覺嫵媚入骨。
“司空才人是何意思?”柳心冷冷望著她道。
“喲,清貴人還不知麼,”韓昭媛見有人解圍,正合心意,“昨日司空妹妹得皇上臨幸,今日已傳旨六宮欽封為從五品小媛,品級在清貴人之上呢……”
“哦,真是恭喜司空小媛青雲直上。”想不到她竟妥協了,看樣子還將楚天青服侍得不錯。
司空曉顏麵上有一瞬間的尷尬,“清貴人也得好好努力才是,”她笑容絢爛更甚桃花,“都是一同入宮的姐妹,服侍皇上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之事。還請清貴人拋掉不該存的念頭,少關心不相幹的人。”
手指被柳心握得隱隱發白。
韓昭媛高聲道:“來啊,將這些不知廉恥的東西都給我拖出去!”
“娘娘!”柳心失聲,五六個小內監硬生生拖著兩個婢女就往外走,粉衣婢女早已嚇傻,碧文肩膀被牢牢架住,淚水洶湧而出滴落在青色裙擺上。“小主!小主!”她連連向著柳心,掙紮著想奔到她身邊來,柳心再忍不住伸手去拉,卻有人猛然將她的臂膀一挽。
“清貴人,這是做什麼呢?”司空曉顏笑吟吟道,看似柔弱的手腕力度卻是極大,柳心竟掙脫不得。“你放開!不幹你的事!”柳心霍地揚手甩開,司空曉顏一個踉蹌,杏目圓睜道:“水琴、素宛,將清貴人給我拉住!”
兩個婢女應聲而上,一個抱住她的腿,一個扳住她的肩。“賤婢,你們做什麼?!”柳心奮力掙紮,三人扭成一團,隻聽“啪嗒”一聲,茶盞應聲碎裂。
“本宮麵前這般打鬧,成何體統?”韓昭媛霍然起身,目光如炬。
柳心咬牙,身子依然被鉗製住,她用力瞪向韓昭媛,那張明麗絕倫的麵容此時滿是得意。悠然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韓昭媛曼聲道:“清貴人,不是本宮不憐惜下人,今日之事實在太傷體統,若不從嚴處置了,如何以一儆百?不過一個婢女而已,再讓內務府添上就是,清貴人有必要為一個賤婢跟本宮爭得麵紅脖子粗麼?”
“嬪妾……不敢。”她垂眸,難掩眼底恨意。
風在門廊前吹拂低旋,驚起細碎的落葉。
明晃晃的日光照進大殿之中,簾幕光影斑駁。
嶄新的茶盞被送到韓昭媛手中,她慢悠悠抿起一口,微眯著眼像是在品味。
殿中如此安靜,後院女子慘厲的哀號不絕如縷,原先是劇烈地痛呼,到後來便漸漸模糊,隻聽得木板猛擊在身上沉悶的回響。
柳心陡然發現自己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尖銳地痛。
“原來,你也有在乎的人呢……”有人柔婉笑著在她耳邊低道,吐氣如蘭,“我很好奇,難道你就真能這麼沉寂下去,而對觸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毫不在乎?”
柳心抬眸剜去,卻見司空曉顏望不見底的笑容在麵上如花綻放,“你不是愚笨的人啊,怎會不明白,帝王的寵愛才是這宮中的立足之本呢。”她的手搭上柳心肩膀,隨即被她甩開。
“不勞司空小媛費心。”柳心別過頭。